邵循醒来之后发现太后已经醒了, 正坐在自己身边,一粒粒的数着佛珠。
她连忙下了榻,抱歉道:“对不起, 娘娘, 我睡着了。”
太后摇摇头, 眼里是复杂到说不出来的意味:“你……唉,你该再好好歇歇才是。”
邵循明明是来照顾婆婆的, 若是反被照顾了,那像什么话, 便打起精神陪着太后,等待公主生产。
邵循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明明齐氏生产的时候都一切顺利, 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 可是到了赵若桢这里, 却似乎一却都那样艰难、不顺。
又是一盆被血染红的水被端出来, 连端盆子的宫女身上双手都是血。
太后一个倒仰,有些承受不住, 但是邵循见得比她还要少些, 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血怎么能不害怕, 下意识的贴到到太后身边, 撇过头去不敢再看:“娘娘!”
太后下意识握住她的胳膊,那一口气竟然奇妙地又缓了过来。
她往四处一瞧, 眼前就只有自己和邵循两个主子, 要是自己撑不住,留下邵循一个年轻没生育过, 偏巧还怀着孕的女孩子, 谁来管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本来自己觉得自己挺脆弱,但是一旦有了更加脆弱的在身边,反而能撑住了。
太后定了定神:“别怕,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她这样告诉邵循,自己仿佛也找到了安慰,到底是稳住了。
可是,直到夜里,前后两处大宴都结束,皇帝皇后也前后脚赶过来时,这孩子竟然还没有生下来。
皇帝进来一眼就先看到了邵循,倒是也不意外,他走到太后身边将邵循拉到身边:“怎么样?”
邵循忍不住去握他的手,摇头道:“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其实皇帝是想问她辛不辛苦,觉不觉得累,但是当着太后的面也不好解释,只得抚了抚她的头发,没再说什么。
他和邵循坐在太后身边,见有太医出来,直接问道:“如何了。”
太医擦了擦汗,面色难看道:“殿下的羊水流的太快了,再拖下去恐有不测,微臣请示陛下,可否用重药催产?”
太后的手将邵循握得紧紧的,偏生不敢下决心,反是皇帝道:“朕是大夫还是你们是大夫?若是觉得必要,就快用!”
当然是必要的,这么下去胎儿容易憋死在子宫内,大人也要没命,可是催产也是有风险的,太医不过是想要拿个主意,好分担风险而已,闻言也不再犹豫了。
又是个把时辰下去,原本没什么动静的产房中传来了阵阵呼痛声,这就是要生了。
这个时间原本该是不长的,但是不知如何,许久之后,公主的声音从凄厉转向衰弱,最后寂静了下来,竟然仍然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就连邵循都隐约明白了——这是要糟了。
果不其然,太医和稳婆都出来的跪下,身上手上有不少的血渍,哆哆嗦嗦的只说了一句:“胎位不太对!”
皇后一声惊呼,几乎要站不稳,太后更是两眼一翻就要倒下,还是皇帝用劲将她撑住了,他沉声道:“是个什么章程,有什么办法施救,快说!”
太医犹豫道:“也不算事全然山穷水尽……”
太后缓过那一阵,仍然说不出话,蔺群熬的两眼通红,闻言忍不住道:“那要怎么样?”
“就是、就是请拿个主意,要是真到了那个份上……是保大人,还是孩子?”
这声音虽小,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太后闭紧了眼睛,留下两行浑浊的泪来,蔺群作为丈夫和父亲更是呆立在当场,下意识道:“两个都救!太医!求求你们两个都救下来吧!”
太医面露难色,不敢开口保证什么。
但是皇帝没有犹豫,他的声音稳而沉着:“保公主。”
皇后流着泪,闻言骤然抬起头来:“陛下……”
皇帝根本没看她,“尽你们最大的能力,让他们母子平安,若是……如论如何,救下公主。”
他看向蔺群,缓缓问道:“驸马可有什么意见?”
蔺群性子比较软弱,但是也知道好歹,闻言抽泣着点了点头:“臣也要救殿下……”
太后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一家人都同意了,太医心里有了底,转身去了产房。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家人的鼓舞,赵若桢多少提起了劲,到了半夜,终于无比艰难的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孩子不如皇孙康健,但是好歹还是活了下来。
公主在里面不顾劝阻,执意要将这孩子生下来,之后经历了一次大出血,险些丢了命,最后勉强止住了些,好歹把踏进鬼门关的一条腿拉了回来,代价是以后生育上可能会有困难。
可是这和性命一比却又不算什么了,倒是没有一个人在意。
太后也被这一天吓掉了半条命,亲耳听到赵若桢性命无碍之后,那股子劲儿彻底松了下来,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新生的曾外孙,就撑不住休息去了。
皇后留下来陪着女儿,皇帝则带着邵循回了甘露殿。
*
这一天可是让邵循开了眼界,可以说心有余悸,直到睡下还仍然不能平静,要不是着实有些累了,怕是要失眠。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宫内宫外都没什么事情,邵循起来便也没叫人伺候,坐在妆台前懒懒的梳头发。
梳着梳着发现皇帝也已经醒来,正坐靠在床边看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您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