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们形状奇诡,有的只是一团蠕动的触手,有的人身鱼尾,手持钢叉,人面獠牙,有的外表是一尊铜像,铜像表面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飘出黑气。
虎怪在群魔脚下讨好:“一群乡野之民,不懂规矩!但散养野外,肉质比城镇里圈养的更紧实,大王们,您们吃得满意吗......”
他半身还是人,谈论起惨死百姓,却语气如同谈论鸡犬!
*
“天庭已立数十载,战火不休,天下疲惫。
阴阳两世,休得再兴战乱,我等与各大魔主,各退一步,以和为贵。魔主们已经答应放阴世群民逐渐归野,自由选择住城镇还是在乡野。魔主们这样的诚意,实属为了和平着想!我等为何还要咄咄不休?”
“赞同!”
“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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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怪话音未来,凭空飞来一道银光,虎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下,污血溅了最前面的魔怪一身。
森寒的剑光照着少年的半边面容,也照亮他眼中熊熊火光。
王韶杀光了这一夜来村里觅食的所有妖魔、包括那些还尚未完全转换成妖魔的。
妖魔污秽的黑血、绿血,与死去村民的赤血混流。
奇形怪状的异类尸体堆积成了高高一座尸山。
村子的火焰还在燃烧,焦臭熏天。
王绍找来时,看到那个与他面容相似却截然不同的少年,孤独地拿着一柄剑,坐在尸山血海最高处,背后是冲天火焰。
听到响动,坐在尸山上的少年抬眼看向他。
两个人一高一低,一动不动,对视。
时隔十几年,双生子重会尸山血海中。
相似的五官,截然不同的打扮。
他玉冠华裳,脸庞白净,神态温柔,腰间环佩并红缨剑一起被夜风吹得叮咚做声。
他脸上沾着血,衣裳残破,表情麻木,眼神一如掌中剑。掌中剑因斩杀的妖魔太多,凝固在剑上的血已经变作深褐色。
他用词文雅,咬字清晰,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你剑下斩杀的有些还不完全是魔,能变回人。”他指指一具虎怪的尸体:“那本是我们王氏一位分支族人。”
他说话简单,音色嘶哑,长在山野吃百家饭,寒意似不会化的坚冰:“那不是人,是魔。”
王绍说:“我是你哥哥。孪生哥哥。”
王韶说:“你杀魔,还是杀人?”
王绍说:“王家是我家。”
王家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大家族,富贵无边,因为他们当了南国妖魔养殖场的大管家,管着好几座城池的人牲、屠宰。而王绍是他们家最受疼爱的五郎。
王韶只问:“你杀魔,还是杀人?”他手摸在剑。
王绍苦笑叫一声“六弟”,在王韶冷漠的神情里,点缀珠玉的红缨飘起,又落下。身后血溅三尺,一只残存的小魔怪尚未偷袭成功,便倒在了地上。
他温文尔雅,敦敦教诲:“没有这个‘杀魔’这个说法,对于魔,只有‘除魔’。阿韶。”
王韶看了他一眼,跳下了尸山,用冰冷而带着污血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竟然露出一个极其冰冷又温情脉脉的笑:“哥哥,走吧。”
王五郎便摘下玉冠,丢下红缨,弃了标志着王家子弟的身份牌,携剑与他一道走了。身影隐没在火海里,从此人间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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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陛下所言甚是。魔主没有擅起争端,我们却轻易出兵阴世,反而成了我们的不是了,变成我们滥杀无辜了。倒不如,我们自富庶我们的百姓,与阴世握手言和,以图休养生息。”
洞庭君作为最重要的天将之一,也起身,根据天帝之前的和谈书,朗朗而谈。
本来不少想反对的天将,见钱塘君闭着眼睛,洞庭君侃侃而谈,只得失望地坐下。
天帝却十分满意,频频点头,甚至都打算看在洞庭君份上,不再计较钱塘君此前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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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那些岁月,王韶都记在心里。
离开了王家的长兄,与他一人一剑,渐渐聚拢了无数志向相同之人。
他们与天庭为将,成为了传说中的神将。也经历过抽筋锻骨之苦,兄弟俩齐齐化龙得道。
再后来,王家的人再度听说王五郎,不,再度听说王绍、王韶两兄弟,已经是他们投奔天庭神人,南征北战几十年,功勋赫赫,快要占据了半壁南国,打到王家治下了。
酒意终究难以在神灵的胸膛里停留太久。
王韶一边撑着额头,闭着眼睛,却神智清明地听着洞庭君恭谨地聆听、赞扬天帝议和决议。
他们两兄弟做过豪强,走过险滩,也曾重伤互相扶持,也曾春风得意,一朝大破妖魔数座城池,得到神人点化。
可是,王韶忽然想起,长兄很少同他谈自己的志向。
王韶自己的志向很简单,他要像当年杀尽屠村妖魔一样,扫清四方邪魔,八荒外道。他要天下的老百姓都要好好做人,以后也能一直做人。
可是,王绍却从不谈自己的志向,即使被问起当年出走的衷由,也只是微笑,说:“阿韶,我们是亲兄弟,我同你一样。”
他就再也没问过当初哥哥为什么会来找他。
王家的人说,王五郎自小才华不俗,心慈仁善,对于家族为妖魔前驱,颇有微词。后来他心中痛惜苍生,怀念幼弟,固执己见去找失散十几年的幼弟,却一去不回。
后来王家最终开了城门,跪迎昔日被他们抛弃的王韶。
王韶已经不需要他们了,他要的只是没有他们。不仅仅是王家,也包括天下所有王家。
但是王家人仍然保下了大半,甚至与王家有关的,曾经为祸乡里的一些东西,都被供在新生的南国。
经历过几十年的艰难岁月,长兄仍然依稀是迎着火光走来的贵公子模样,软语温声:“阿韶,王家也曾在我们征战过程里,暗中支援过我们不少东西,你难道要赶尽杀绝吗?”
长明灯照着兄长脸上光暗闪烁。他背后是许多家将、亲兵、并肩作战的兄弟。许多人或曾出身王家,或曾与王家沾亲带故。或是仰慕信赖兄长至极。
*
“......洞庭君提的提议很好。诸位对于本次议和的决定,还有什么意见?”天帝威严的声音。
众神无声。
即使有一少部分不赞同的,在大部分人的赞同里,也沉默了。
只有一个声音。
“我有一个意见。”
王韶伸个懒腰,酒醒了。
“......钱塘君有什么意见?”
洞庭君猛然侧首,微微蹙眉:“阿韶......”
王韶却只道:“我的意见是,”
“你们杀魔,还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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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罢钱塘君身世,正唏嘘时,钱塘水府里忽然水波摇晃、江翻浪滚。
虾兵蟹将滚得满地晕乎乎的,如意神女们赶紧抱住了水晶宫的柱子。
无形的声波从九天而下,搅得万顷碧波之下也不得安宁。
一个随两兄弟去天庭赴宴的水族将士慌张地跑进水晶宫,浑身是血:“君上、君上和天庭神将打起来了!”
众人匆匆赶到岸上,却见狂风四起,南国的天空罕见地昏暗下来,阴云万里,雷蛇大作。
天上一声巨响,轰隆隆。
一抹烈火般的赤色巨龙腾过。天活活地被撞破破了一个口子,露出了巨大的窟窿!喜欢文学入侵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文学入侵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