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是不是要问此病怎会要人性命?但凡读过一点全唐诗的人都知道,当年的孟襄阳就是因管不住口腹之欲,导致自己痈疽发作,不日而亡。”赵重幻娓娓道。
大家都面面相视,眼中的惊奇跟梅雨天的西湖水般,涨到淹过苏白二堤。
“那就是说这个案子里根本没有杀人凶犯?”王县令也是讶异到眉尖都翘了起来。
“有没有杀人犯这一点疑犯杜鹏的大哥杜飞最清楚吧?”赵重幻星灿的眸子落在不远处脸色早就掩藏不住的杜飞身上。
杜飞突然“啪”地跪伏在地,一脸惊慌失措,全身颤如筛糠。
“到底怎么回事?”王县令见杜飞如此,神情瞬时严厉,一拂袖直接走回他的公案之后,抬手一拍卧龙惊堂木,喝道,“杜飞,你报的打杀案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快从实招来!”
一声断喝让杜飞彻底瘫软在地,嘴唇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
“回大人,此事还是我来说吧——”赵重幻见他如此神态,情知此人已经崩溃,“话大概要从五年说起,对吧,刘大娘子——”
那厢刘氏也早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似无法站立。她姑母远远站在外面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
“五年前,杜飞结识了一品醉的店主,也就是刘氏的姑母,经介绍又认识了刘氏。杜飞见刘家小娘子如此秀丽妩媚,不由动心。”
“刘氏本无父母,一切全靠姑母作主。她见杜飞家有祖传蜡铺为生,生活不愁,为人看来也忠厚可靠,便全由姑母作主嫁到了杜家。”
“彼时,杜家兄弟杜鹏才十四岁,还是个勤学的童子。刘氏嫁入杜家后,对丈夫跟小叔都很是尽心,所以一家和美,甚是受人羡慕。”
“但是,过了两年,刘氏一直无所出,难免街坊邻居风言风语。可杜飞非但不嫌弃妻子,还越发对妻子温柔有加。这样又过了两年。这两年时光,让少年杜鹏长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甚至还考上太学,真是前途一片光明——”
大家睁大眼认真听着赵重幻的故事,连亲耳听闻自己故事的杜鹏也不由转头看向赵重幻面无表情、平平板板的脸。
“杜鹏一手笔墨摹自柳公权,甚有风骨。他哥哥也以此为荣,家中所有字画皆出自杜鹏的手笔。比如我们都见过他家客堂墙壁上挂的苏学士的诗贴《定风波》,写得确是风骨洞见。”
“只是今年年后,突然有一日发生了件怪事,杜飞在自己院落中烧了一幅字画。据看到的街坊证实是杜飞说兄弟这幅字画写坏了,所以才烧掉!其实,写坏了的话只要撕掉即可,何必大费周章地烧掉呢!”
刘氏压抑的哭声蓦地传出,回响在空阔的大堂之上,令所有人都不禁回首注目。
“杜鹏可否告诉大家,那幅字画是什么?”赵重幻不为刘氏哭声所动,径自问杜鹏。
杜鹏怔了怔,看了杜飞一眼,缓缓道:“那是另一幅苏学士的诗贴《浣溪沙》!”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赵重幻悠悠念来,“可是这首?”
“是!”
“那这首为何令杜飞有如此反应呢?”赵重幻淡淡问道。
一时杜鹏沉默。
“哼,哼——为何如此反应?”原本瘫坐在地的杜飞突然冷笑一声道,“如果哪一日你的妻子在一封情意绵绵的信中写上这样的诗句,表达她想要跟别的男人共度如此清欢有味的生活时,你会是什么感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一致将惊讶的目光集中到哀泣如梨花带雨的刘氏身上——
“你,你却为何不告诉大家你是不能人道的?”刘氏听杜飞此言一出也霍地似撒出脸皮来,全无那娇媚柔弱的姿态,直接厉声挑明道,“明明是你无法生育,却一直要我一个弱女子承受罪名------”
大家都倒吸一口气。
王县令立刻拍响卧龙惊堂木,叱道:“肃静!肃静!赵重幻,这桩杜家秘辛,与焦三案有何关联?你且继续道来!”
赵重幻行了礼继续道:“刘氏那封情意绵绵的信到底写给谁的呢?大家也都猜到吧——”
堂上之人不由将目光都放在了杜鹏身上,心里同时亦替杜飞哀悼——
妻子爱上自己的兄弟,这股怨气如何能忍?是个男人也都忍不了!
“大抵杜飞从那时起就对杜鹏与妻子的关系有了刻骨的怨恨,他开始筹划陷害杜鹏的事情,同时也威胁刘氏协助于他。当然到底如何威胁刘氏的,这个刘氏自己最清楚了!”赵重幻道。
刘氏低垂着脸缓缓道:“他威胁我要告诉别人我通奸,又说只是要教训教训杜鹏就可以,又不是真的害人性命——”
杜鹏从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再听到这些话已然一脸麻木,面如槁灰。喜欢笛上春行录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笛上春行录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