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李潇忙完军务照例回军营给母后请安,这是当皇帝的基本礼仪,点点滴滴都是细节,不能落人口实。
请安罢,他独自一人在海边散步吹风,眼望着落日余晖下白浪席卷的海岸线,心中不禁感觉阵阵愁苦,所谓的胜利,就好像这绵长的海岸线,永远都看得见,却怎么也摸不着。
思虑无策,夜色降临时,他便准备再次动身往前线去,纵然失败,也要保存这仅有的家底,安全撤回流火城。
正当他翻身上马将要离开之时,远处海滩突然显出一个黑影,待黑影近时,他定睛细瞧,原来是姚霜抱着小海漫步兜风,他忙下马抱拳,问候道:“姚叔,带小海散步啊?”
“是啊。”姚霜笑着点头,宠溺地摸了摸小海的脸蛋,“这小子天天晚上都得吹会海风,不然就闹腾着不睡觉,长大了肯定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咿呀……”小海的小手紧紧抓着姚霜的大手掌,似乎对父亲给他的评价十分不满。
李潇嘴角硬挤出一丝笑容,没再说话。姚霜依旧自顾自得逗弄着小海,嘴里却问李潇:“怎么,心情不好吗?”
“没有没有……”李潇连忙否认,他不想让姚霜也为他担心,毕竟人家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只是己方迫于种种压力不能行事。人家已经仁至义尽,如何再坏了人家父子同乐的好心情。
但姚霜似乎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又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一个人闲逛什么?前线战事不吃紧么?”
“我……我只是……”李潇呆了呆,耳听着汹涌浪潮声,心中一团乱麻,回道:“我只是想起了我师父,分别之期,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姚霜一听如此,也叹了口气,任由小海抓挠着他的衣衫,狭长双眸遥望着深藏于夜色中的漆黑海面,怅然道:“是啊,想当年五毒五子,哪一个不是江湖风云人物,可恨南北一战,燕无极行卑鄙手段,白军主神秘失踪,致使五去其四,独留我一人苟活,何其凄惨耶!”
李潇神色黯淡,默然无语。姚霜观其愈加悲伤,反劝慰道:“不过你也勿需伤心,试想小木他既能救得你父母脱身,那必定也能在石龙行些手段……”
“姚叔的意思是我师父没死?”李潇听之,当即振奋精神,面露喜色问道,“三公子他果然能救得我师父吗?”
姚霜笑着点头道:“依我的猜测,应是如此。紫云山离石龙不远,你师父又坚守到了最后一刻,因此小木有大把的时间偷梁换柱。别人不知道,你师父嘛……反正我没亲眼看到你师父的尸体,我是不会相信他就那么轻易的死去。”
“若果真如此,那真是天佑我教啊!”李潇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只觉热血满怀,激荡不已,当即翻身上马便要告辞离去。
姚霜却横拦在他马前,笑问道:“还去前线干吗?还有战胜的希望吗?”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如此方不后悔,这是师父教给我的!”李潇的眼神无比坚毅,似乎得知了完心的存活,让他顿时充满了顽强斗争的决心和永不屈服的意志!
姚霜招了招手,示意他先下马,李潇十分疑惑地下得马来,却见姚霜将小海递向了他,他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小海竟也不哭不闹,黑豆一般的小眼睛看着他咿呀直笑。
“姚叔,您这是?”
姚霜不待他问,已然翻身上马,缰绳一提,骏马嘶聿聿仰天直啸,只听姚霜傲然道:“我们这一群老东西还没死呢,怎么能让你们年轻人常怀郁闷?我这就去会一会那南国国主,当真欺负我五毒教无人否?”
“可是姚叔……”
“不必多说,我虽然不是你师父,但也是你教中长辈,听命便是。”
“那……要不要我去前线接应?”
“不必,我夫人与小瑾已然出发北上,小海还得你来照顾……”
“北上?他们去哪了?难道是……”
不待李潇做出猜测,姚霜已经策马扬鞭而去,马蹄后卷起了无数尘土,伴随着汹涌海浪声,恍如一头凶猛海兽破牢而出,森然獠牙再现人间!
“咿呀?”小海吮吸着胖乎乎的手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李潇,似乎在问他:我爸爸去哪了?
李潇忽得双目含泪,激动到颤抖哽咽,摸着小海的脑袋,安慰道:“小海莫要担心,你父亲帮哥哥赶杀坏人去了,待他功成归来,哥哥登临大统之际,必将封你为王!”
“咿呀!”小海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高兴的手舞足蹈了起来。李潇望着渐渐没入黑暗中的姚霜身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姚霜在乎他儿子的王位吗?当然不在乎,就算行事成功,李潇也不一定能当上皇帝,他儿子的王位更是画饼。他如此做并没有任何更深层次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帮助教中后辈,龙战他们不接受严云星出山破局已成既定事实,既然无利可图,那就权当略尽微薄之力,以全五毒之情,教友之义!
只是这一点“微薄之力”在李潇看来,实在是姚霜一家和大公子莫大的付出,天大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