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很佩服自己的眼光。不仅是收获了一名机敏伶俐的实力派演员,同时也是熟知整个瑶田族区域的向导,补全了黄孝恭未能全部画出的岭南地图迷雾。
舟曳却不怎么高兴,按他的话说,本来轻轻松松的两人世界变成了叽叽喳喳的四人巡游,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让小李感觉一阵阵恶寒,看向舟曳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戒备”。
……
从凤凰镇沿河谷而下,根据梁寡妇所述,依次是龙马山区、小化山区、迎宾山区,迎宾以东不再是瑶田族区域,外边的世界她只知道迎宾东南是平南镇,再往后她就不清楚了。
小李打开地图大致作了标注,地图上画的平南在轻港以北一百里,中间隔着玉龙岭,玉龙岭西南是九龙岭,九龙岭下是平马。根据严云星告诉他的,如果夏军要设置第二道防线,那么必在邕州一线,如果要设置第三道防线,那么必在轻港一线。而以五仙军如今连夺七八城的汹涌气势,那夏军的第二道防线肯定是来不及布置的,所以五仙大军最终会在平马落脚,以九龙岭为缓冲区域,慢慢撕破敌人的第三道防线。
严云星在隆安时所讲和现如今的局势几乎相差无几,虽然小李身在山区并不知道,但他比较相信严云星在这方面做出的判断,故而认定平南会成为夏军布置第三防线的北端点。也就是说,达移迈无论逃到哪、飞羽无论在山区走哪条路,两方最终都会在平南出现。
确定了目的地,小李让梁寡妇带路,耗时十天穿过龙马、小化,来到迎宾山区。这一路依旧打听到不少后军与夏军英勇作战的事迹,大致意思讲:随着越来越多瑶田族青壮年的加入,后军战力得到空前提升,达移迈越打越吃力,到最后几乎成了望风而逃的态势。现下后军就在迎宾山区以东追击达移迈,但具体在哪块,山区广袤,不是特别清楚。
故还是沿河谷而下,又行数日,遥望谷口一端,炊烟弥漫,良田千顷,似乎是汉人聚居的城镇。但在地图上并没有标注这一处,四人便小心行进,路遇一个下地庄稼汉,舟曳上前询问,庄稼汉却像看野人似的瞪着鼻孔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既然不知道我大武宣?哦,瑶田族的是吧,也不对呀,你咋穿我们汉人的服饰?”
舟曳遭到鄙视,忍住冲动的拳头,等庄稼汉走后向小李说了这一情况。小李又对照地图看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黄孝恭的地图并不准确。
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黄孝恭没有专业的绘图团队,能回忆起这么多地方已经很不错了,有偏差是肯定的,不至于说他是故意画错。
四人讨论了一阵,茫雨说他也不知道武宣,之前被派往凤凰镇是走轻港——邕州——田阳路的,并不是从北边山区走的。这下把小李难住了,是继续沿着河谷往下呢,还是在武宣等消息呢?
最终小李决定继续往下,因为还没看到后军,说明后军应该也在下游。
接下来的这段路程很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河流从一座连绵山岭的中间穿过,河谷道十分狭长,是天然的战争有利地形,不管是达移迈还是后军,不在此处埋伏一场是绝对说不过去的。可他四人并没有发现一具尸体,甚至是马蹄印、军队活动、生活痕迹等等,在这河谷道都统统消失了。
四人虽满腹狐疑,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是硬着头皮走下去了。终于远超他们预期的五天之后,河谷道到了尽头,山的外边是一座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城镇,街上有两队无心巡逻的夏兵,时而围坐一处侃大山,时而聚在一起吹牛皮,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站在山头看清了这座城镇的兵力配置后,小李下得山来,与三人道:“这个地形,本来夏军应着重防守山谷道的,但看这情形,此城镇应十分偏僻,根本不在东进主线上。”
“也就是说,后军没往这儿来。”
“没错,我们走岔了。”小李说得理直气壮,并没有决策失误的愧疚。相反他心里还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和三人商议了一会,悄悄潜入小镇中。
……
这座小镇正是梁寡妇所说、黄孝恭所标注的平南镇,此镇方圆数十里没有一个村庄,是孤悬山岭间的一座孤城。梁寡妇只是听老一辈讲,黄孝恭走过地方太多记岔了,因此此平南和他们想象中的平南并不是一个地方。
此平南驻扎夏军只百余人,兵少守将来头却不小,正是左军冯云的老朋友,龙朝哥。
自上次那比村“战败”后,龙朝哥一直苦无将功赎罪的机会,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能被派上战场,正儿八经地指挥一次战斗,堂堂正正击败五仙军。夏军各路将领都照顾他爹的面子,没有恶语相向,只是互相推脱,推来推去把他推到了西线领军姚太谷手里。姚太谷当时正轻港、广州两头跑,忙得焦头烂额,一见到这位大活宝,想也不想直接问下属,哪个地方最偏僻,下属回答说平南,姚太谷便将他“发配”到了平南。
龙朝哥自然不服啊,可这一次他与生俱来的坚持并没有奏效。姚太谷何人?虽然和史势渌同级领兵,但一个领的是西线主力,一个领的是水路预备役,无形中高过史势渌一头,更何况两人还曾为政敌,你爹惯着你,大爷我可由不得你!就在平南呆着吧,想回你爹的怀抱还不行,驻军分派、人手调配已经上报,敢跑就办你个渎职之罪!
龙朝哥因此而闷闷不乐,染上了酗酒的坏习惯。这一日喝得烂醉如泥,正要躺床上歇息呢,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个婆娘在哭诉,旁的夏军在嘲笑。这可把龙朝哥给惹恼了,挣扎着坐起身,一边嘴里咕哝着,一边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去。
“本将……平生最看不起两种人,一种是……哭哭啼啼的娘们儿,一种是……嘲笑哭哭啼啼娘们儿的汉子,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可叫本将都……都看不起了……”
“砰!”
极其有力的破门声夹带着一股强烈的隔夜泔水的恶臭,让门前一伙人齐齐后退了两步,捂住鼻子低声咒骂。
“诶,诶,诶,谁敢抱本将的腿?是谁,是谁!”龙朝哥破门气势太大,一条腿陷进破洞的门框里,脚后跟卡着,怎么也拉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