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残肢者疾喝一声,上下打量着严云星,眼神中恨意退去,多了几分戒备。“拜访?呵……看笑话就直说,想撵我们走也明言,何必虚情假意惺惺作态!”
严云星听此一言,蹲下身与其平视,说道:“我并没什么兴致看别人笑话,因为我曾经也和这位兄弟一样,是个瞎子,瞧不见别人的笑话。如果你觉得我是想撵你们走,也不必我亲自出马,我五仙军随便挑两个人出来,都能将你们扫地出门。”
“哼,口气这么大,小心闪了舌头。”残肢者态度依旧强硬,语气却明显缓和。严云星便顺势攀谈,笑道:“毒蛇靠的就是蛇信子,所以你多虑了,我这牙口、舌头都好得很,今后还靠它搜捕猎物呢。”
严云星的玩笑话让残肢者稍稍放松警惕,左右扫了金小六、莎禾坎卫一眼,说道:“巧舌如簧,不愧是纵横家。说吧,你找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在说明目的之前,两位兄弟可否告知姓名?”
“我,杜三。他,贾五。”
不用想,肯定是假名。
严云星也没说破,看那贾五半天不发言,下巴拐了拐,问道:“他怎么不说话?”
“元人砍了他半张脸,到这儿……”杜三把嘴拉长,做了个很夸张的模仿动作,口水吧嗒吧嗒滴落尤不自知,说道,“队里的庸医治伤的时候,把舌头也割了,说不了话,只会阿巴阿巴。老贾,来给咱新长官展示展示。”
贾五回头“瞪”了杜三一眼,惹得杜三哈哈大笑,杜三知道贾五不能还嘴,笑罢还无情奚落道:“你瞪啊,你瞪啊!哦不好意思,忘了你是个瞎子,你眼睛去哪了,塞哪个相好的怀里了?”
贾五默不作声,低下头没再搭理杜三。严云星看这情况似乎有些棘手,蹲得腿麻了,直接要往地上坐。那地上有刚才杜三的一口痰,小六、莎禾眼疾脚快,一人支出一脚,让严云星坐到了脚背上。
莎禾几乎是下意识地伸脚,当感觉到一个敦实有分量的肉弹压在脚面上时,再要抽离已然来不及。尽管心里很膈应,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严云星并没有说什么,似乎自我感觉坐在了地上,那般随意且自在。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自相为难呢?”严云星准备好好谈一谈,杜三听这一句话却瞬间炸毛,身子随着说话的节奏一倾一倾地向前蛄蛹,活脱脱一条人形毛毛虫。
“呸!收起你的怜悯,劳资们不需要你的同情,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表演给谁看?你们当长官的有哪一个是好东西,张嘴闭嘴就会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诶老贾,劳资说什么来着,是不是和TND赵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TND语气都一模一样,哎呦……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呸!滚吧你!”
杜三这次没吐痰,但四处乱窜的唾沫星子还是让严云星有些反感,皱眉说道:“你瞅瞅你现在这个样子,诶你瞅瞅,跟菜市口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谁还没有过消沉的时候,发发脾气也就得了,TM说劳资和那群满脑肥肠的官宦子弟一个样,你TM真是白瞎这双明快眼睛了,赶紧扣下来给人贾兄弟吧!”
“怎么,难道不是吗?当官的都TM一个样,用得着的时候笑得跟TM哈巴狗一样,一看劳资们残疾了,用不着了,这儿打发那儿打发,TM的拿劳资们当乞丐啊!”
杜三怨念很深,这是可以理解的。严云星听过赵墉这个人,是开封府的王爷,专门负责发放伤亡士兵的抚恤和一些受灾地区的赈灾款,中饱私囊那是必须的,遭人怨恨也是肯定的。严云星这时明白了杜三一开始的仇恨眼神,是把他和赵墉当成一丘之貉了。
杜三脾气暴躁,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当年眼瞎了,最初的一段时间大伙儿都跟着受了不少气,完全是亲身经历的复刻。
所以严云星语气平和了许多,说道:“赵墉会和我一样一口一个TM的,说这种粗鄙之语吗?我也是从艰难时一点点熬过来的,所以我才会说同是天涯沦落人,说的是我的曾经和你们的现在,而不是什么虚情假意的同情和高高在上的怜悯。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平复一下心情,既然来了我五仙军,我们就绝不会抛弃你们,五仙军别的没有,养活万把人吃喝还是绰绰有余,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目的和想对你们说的话。所以别再一天天绷着个脸,赵墉欠你们的,朝廷欠你们的,我严云星可不欠。”
严云星说罢起身,揉着屁股对小六二人道:“你们俩这脚,一大一小硌得我屁股疼。下次莎禾你两脚上吧,正和小六单脚匹配。”
“啊?”莎禾有些懵,这点检大人说得什么不着边际的胡话,还下次?
金小六知道严云星是在开玩笑,顺口接道:“下次末将还是带个小板凳吧,不怕您硌屁股,主要是脚臭,怕熏着您。”
“诶呦,那要是放个屁不就臭上加臭,臭不可闻啦?”
“那可不。”
“哈哈哈……那就带个小板凳吧。你看看莎禾,还懵着呢,估计都不知道咱说啥……”
杜三看着严云星三人慢慢离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老贾,你怎么看?”
贾五伸出左手,在宽大的右手掌上逐字写道:这人和传说中形象有很大偏差,我认为可信,但得看实际行动。
杜三无声点头,静待时间流逝。
……
两个月后,五仙军全体将士送前军、后军、神女、雷暴四营出征西线。“老弱病残”营也被邀请至欢送行列,等四营将士走后,贾五背着杜三找上了严云星。严云星让众将散去,还是留金小六、莎禾在侧,入营谈话。
这两个月来,严云星履行了他的承诺,伤病者治,瘟疫者隔离,亡者火葬,老弱妇孺皆照顾得很好,最瘦的娃肉眼可见的长胖。除了亲眼所见,杜贾二人还有亲耳所闻,大理百姓对严云星褒贬不一,但这才真实,一味的夸赞反倒不值得信任。
有了事实依据,杜贾二人也谦逊了很多,入帐后并不敢落座,严云星也不勉强,问道:“二位找我所为何事啊,可是营中伙食不好?”
“不,营中伙食很好。”
“哦,那是其它方面不满意?”
杜三犹豫片刻,说道:“都满意。我们来,其实是想问点检大人,大人想我们怎么做?”
严云星意识到说到正题,合上报纸,正色道:“我身边这两位相信你们都有所了解,就不多介绍。两位都曾是与元人拼过命的铁血战士,肯定也希望能再战沙场,只奈何身体受限,难以为国效力。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发挥余热,劝说营里一部分轻伤的兄弟、病好了的兄弟加入我五仙军,同时教导他们武功。我想这也是你们所乐意看到的吧,毕竟狮子就算受伤,他也做不来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