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掉进了烟囱里,夜晚的成都监牢,在林密的楼亭榭宇中微微倾斜着。
繁华掖藏着冷清,灯火之下处处都是幽暗,在冰冷严酷的铁窗内,他却始终仰望星空,从没有放弃人生的希望。
他出身于刘家庄,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父亲倒插门进刘家,与母亲孕有三子。大哥姓刘,继承了刘家大业,二哥也姓刘,开创了刘氏镖局,独他遵从父亲的心愿,拒不改姓。十一岁父亲因病去世,守孝一年离家出走,参军入伍,从此开启了一段颇为传奇的军旅生涯。
十三岁,随队野外训练,河道遇大石堵路,旁人莫能搬动大石。他使了一个巧妙的挖坑填水助推办法,让水流运走大石,聪慧之智,得到诸多人的赞赏。
十四岁,军中比武,差一招取胜比他大数轮的黑云闲烈。黑云闲烈亲赐狼牙棒,教习棍棒功夫。
十五岁,全军大比武,与白树家族天才白树山罗战成平手,引起全军轰动,被秘密选拔进“天山营”,成为营中年纪最小的士兵。
十七岁,天山营奔赴西辽进行实战训练,在大哥晴天不下雨的带领下,力破辽军三镇,亲手擒获辽将,获得天山营都指挥使赏识,引荐于敦煌军服役,得到西境柱石器重。
十九岁,没藏皇后召见,亲赐青云枪,派往兴庆军历练。
二十岁,正当他的人生就要乘云直上,一展宏图之时,没藏皇后突然出走,天崩地陷,大夏陷入一片混乱。新到任的营都指挥使李子豪并不待见他,打发他回成都入护城军当差。时局混沌,他郁郁不得志,一年后与旧友相识,一餐酒罢,各自归乡而去。这一去就是漫长的四年。
二十五岁,皇上亲自为赤岭军招募兵士,得晴天将军推荐,他与旧友再入军阵。
二十六岁,赤岭军东征,攻打大理立下不小战功,却被白树山罗留在大理辅佐张读。赤岭军兵败后,逃回成都锒铛入狱,在狱中倍受折磨,幸得军中旧友们屡次说情,才得到正常待遇,这一住就是四年。
三十一岁,今夜的他依旧无眠。同来的白树春阳、慕容红因“表现良好”,已于上月刑满释放;小怜儿一众待遇一直都很好,享受豪华牢房;独他四人还在牢中受苦,尤其是性格刚烈的魏不羁,因屡次辱骂圣上,惨遭严刑毒打,每每送回牢时都已不成人形,不醒人事。
然而这一晚,前半夜刚“活过来”的魏不羁并没有被“例行审问”,这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三个兄弟呼声震天,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就好像有预感似的,望着窗外焦急地等待着、盼望着,不知道来拯救他的将会是何人。
“咳咳……”
终于,狱卒熟悉的吐痰声传来,这一次没有铁链拖地的摩擦,在其身后似乎还有一阵猫儿一般的轻微脚步声,想是一位轻功极好的江湖中人。
“喂喂!”狱卒敲打着牢门,依旧不耐烦的语气肆意喊叫着,“别TM睡了,都给劳资洗洗眼,有客人来了!”
魏不羁被惊醒,就要习惯性出言咒骂时,张百涛忙捂住他的嘴,指了指牢门外,让他屏息细听。
“大哥,这是我家大人的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唔……不是我要拿,是得堵住其他兄弟们……”
“明白,明白。”
“那最多一炷香,不然你也得进去。”
“明白明白,多谢大哥。”
狱卒一边捅钥匙开门,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兄弟,你之前说的可是真的吧?”
“保证不骗大哥,过段时间宫内一定会传出风声,大哥您自然知晓。”
“若果真如你所言,进去……稍微替老哥哥说两句好话,毕竟老哥哥这形象已经挽救不回来了。唉,当这个差实在没办法,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兄弟你明白的。”
“理解理解,吃皇粮嘛,不容易。”
“诶,这就是了,兄弟请进。”
“咣当”一声,牢门打开,狱卒向来人微一点头便匆匆离去。
牢内四人借着月光看向来人,其头戴小毡帽,身着青色布袍,面白无须,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双手背后,闲庭信步而来,仿佛出入自家花园,十分从容自在。
“是你,李飞军!”魏不羁惊呼,却牵动伤口疼得闷哼了一声。其他三人也认出了是五仙军间谍头子,一时神情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哈……各位好啊。”小李逐一打量,确如传言所说,这四个苦命兄弟被折磨得很惨,尤其魏不羁,旧痕添新伤,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和当年完全两样。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恽辉开口了。等了一晚上,却等来了敌人,如何能有好脸色?
小李置若罔闻,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第一个来探望你们的人,纵使以前为敌,四位也该有点待客之道吧?”
“你五仙军害得我们入监五年,换你来给我们展示展示你的待客之道?”恽辉一提起当年的失败就眼睛里冒火,天下哪有那般惨无人道的灭绝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