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如此的漫长,就像小黑此时此刻的心,怎么也等不到天明。
“凤舞军”的突然袭击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好在将士们久经战火考验,各队斩杀三五个逃兵后,渐渐稳住阵脚。可没想到“小晋”到场,麾下亲卫个个勇猛无敌,其中一人实力几乎碾压全场,打斗过程中利落地撕去假面,原来是白杨麾下柳路三雄之一——这不巧了吗!
这十数元将的伪装很下了一番功夫,为了不让五仙军怀疑,连色彩各异的神马良驹都换成了普通坐骑,导致小晋的身份至今成迷。在勉强抵挡了一阵后,小黑实在扛不住亲卫们的轮番进攻,眼看着巧哥、小晋就要冲他杀来,危急之下只能弃军而逃。
这不是懦弱,更不是当逃兵。身后吸引来无数追兵定能缓解将士们的压力,尽管杯水车薪,但这也是他能为将士们做出的最后一点贡献。
逃又能往哪逃呢?如果追兵只是一群喽啰,或许还能遁入山林,凭借速度优势暂时将他们甩开,可当所有亲卫包括小晋、巧哥都来集体追杀他时,他已然意识到今夜在劫难逃。
死是不怕的,雁门关前的宣誓犹在耳畔,更何况他还是试炼者。一个试炼者若是铁了心赴死,生命的最后时刻想的便不是过往回忆,而是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怎样才能拉一两个敌人垫背。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劳资够本,若能侥幸砍死一个大将,那黄泉路上也不再寂寞!
山林中骑兵的行动是有不便,但还不足以产生威胁,山道前头有一处沼泽地,进了沼泽对他们限制很大,或许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战果。
打定了主意,他夺得前路一匹战马,不奔南不逃北,径往来路冲去。诸元将虽有疑惑,但喝马挥鞭的声音毫不犹豫,既都已走到前阵,那势必要逮到五仙军最后压阵的领将,砍下头颅以震慑敌军。
尽管坐骑不给力,但骑术比小黑精湛,小晋得以保持一定的追击距离,始终不让小黑消失在他视线外。可等到追出战场,四周渐渐陷入黑暗,原先的距离并不足以掌控小黑行踪时,一个恍神,小黑竟突然消失了踪影!
“吁!”
诸元将急勒缰绳,缓冲的几步向前,看清了前路泥泞。小晋想起肖志所言沼泽地,忙向诸将告诫道:“小心,前头沼泽没腰深,下马搜寻!”
元将很听话,包括巧哥都遵令而行。身边随行的几个亲兵探路开道,其后巧哥打头阵,诸元以小晋为核心向左右散开,逐步排查。
“点火!”
小晋又下一道令,元将纷纷吹亮火折子,点燃火把,沼泽地顿时光亮了许多。放眼望去,只有南边能瞭到头,好在草原上也经过不少沼泽地,因此元将并不是很慌张。
“加快速度,五仙军就是从沼泽来,定无危险!”
“是,将军!”
亲兵直接放弃了排查,高抬腿大跨步向前趟路。巧哥持枪隔三步插一枪,粗略扫过,其后诸元将一步插一刀,精细过网,小晋身后还有数人随意插刀,谨防遗漏。如此周密的分工协作,井然有序的排查行动下,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鱼虾蟹蚌也难逃一死。可偏偏百步趟过,愣是没插到小黑一根毫毛。
“嘶……见了鬼了。他还能在泥里游泳不成?”巧哥自言自语。身后小晋听到,也觉奇怪,但是没有出声。
诸将继续向前,又行百步,湿泥逐渐没腰。五仙军过这一段路是由老兵搭新兵,排成一排手挎手肩并肩生拉硬拽过去的。所以单枪匹马陷入此地,基本也就宣告死亡了。
巧哥失了耐心,枪一插地,转身与小晋说道:“逐梦老大,那蠢蛋怕不是早被呛死了,撂了他回去找其他人吧。”
小晋瞪了巧哥一眼,一把扯去假头套,沉声道:“不是让你称呼我晋将军吗?”
“嗐,都到这地步了,伪装有还啥意义啊?”巧哥无所谓地笑道,“再说了,这儿又没敌人,我只是不巧说了一句,您也不至于直接卸妆啊。”
逐梦皱了皱眉,不好再说什么。从现实情况分析,小黑应该是死在这片沼泽地了,可逐梦还不放心,思虑片刻与巧哥道:“别废话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吧……”
巧哥的声音穿透过湿泥传到两步开外的一泥人耳朵里,高言变低语,清亮成浑浊,就好像隔着一千道门墙偷听,嗡嗡沉沉只得闻熟悉的“逐梦”二字,让他了却了最后一个小心愿,知道了杀他何人。
其实准确来讲,杀他的不是即将发现他的元将,而是他自己。在沼泽地里“游泳”并不轻松,或者说“蠕动”,既要速度足够快,还不能暴露行踪。这就需要潜到沼泽深处,任凭浑水湿泥涌入口鼻,灌进食道,以命相搏!
人一旦心存死志,所爆发的潜力是无穷尽的。这时小黑的肚子早被撑破,肺里也灌进浑水,疼痛他已感觉不到,因为所有感知都集中在耳朵,就为了听到巧哥不耐烦的一句,而后竖起陪伴了他半生的鬼头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然跃起,拖泥带水的一刀狠狠捅入敌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