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地用不上了,为什么不卖了?”
梁晗跟着顾祈晟坐在车头,顾祈晟一条大长腿半屈着,身子并不往后仰,背脊挺直,如同松柏一般,严谨的一丝不苟。
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慢悠悠的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每时每刻都端着,不累吗?
“这块地虽然用不上,但是心烦意乱时我就会开车来这边散心,这里离市区太远,不会有人过来,一个人待在山顶时,会生出与世隔绝的孤独感。”
梁晗看着满天繁星,幽幽开口:“有时候,孤独不是什么坏事。”
顾祈晟声音从上面飘下来:“我母亲去世后,那时候觉得,既然人与人的生命不过是场短暂的相逢,又何必在最开始投入投入太多感情,最后互相折磨。”
梁晗垂了垂眼,半晌才丢出一句:“可不是嘛。”再没有说其他。
顾祈晟似乎笑了笑,声音冷清:“后来我就自己想通了,人和人相遇本就是随机的,每个人就像一个星球,那些去世的人都是暗物质,你知道你再也见不到他,可是却能时时刻刻感觉到这些暗物质留下的引力。”
“这些引力,有个别称,叫做思念。”
“而这些引力和牵绊,是他们留给我们的礼物,他们走了,可他们也从未离开过。”
梁晗怔怔出神,似乎对他的话听的半懵懂,但是心里的难受劲儿散了许多。
顾祈晟一回头,就看见梁晗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布灵布灵闪着光。
他并没有将视线移开,直直的盯着她,狭长的丹凤眼幽深,声音又低又沙的喊她:“梁晗。”
“你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吗?”
梁晗仰头看他,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顾祈晟的身后,是漫天星海,配上他精致的五官,恍恍惚惚让人想起西方神话里的月亮神。
“大概,飞机失事,心脏停止跳动了,人就会死。”
顾祈晟摇了摇头,梁晗再次开口:“那脑神经死亡的时候?或者尸体被火化了之后?”
梁晗说了许多个猜测,都被顾祈晟一一否决,直到梁晗再也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性,他才垂眸看了过来,墨色的眸子跟夜色融为一体,几乎能把人全副心神吸了进去。
东南风起,吹的四周野草哗啦啦作响,耳边尽是风声,梁晗看着离她近在迟尺的顾祈晟,他也正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一片寂寥,安静的让人心悸。
良久,他才轻掀薄唇,笑的自嘲孤绝,声音被风一吹,虚无缥缈,恍若无根浮萍。
“梁晗。”
“一个人在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
“这才叫做真正的死亡。”
……
梁晗捂着心口,突如其来的难过情绪让她眼睛发酸,可是脑子里空荡荡的,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难过。
她晃了晃脑袋,想把脑子里的水给晃悠出来,可脑子里的水并没有出来,眼角反而湿湿黏黏的,让她有些不舒服。
遗忘才是死亡吗?
梁晗顿了顿,才以玩笑的姿态开口。
“那你,有给谁判过死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