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一晚?你抢钱啊?”
五两银子,寻常人家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赚得来五两银子,宋千劫这住上一晚就要五两银子,他当这屋子是金子做的不成?
少年点头如捣蒜,丝毫不在乎少女眼中那股呼之欲出的怒火,反倒洋洋自得。
少女腰间吊着一枚翠玉吊坠,翠的能滴出水来。
仅这么一枚吊坠,就已经足以看出少女身家不菲。
所以五两一晚这个价格,宋千劫自认公道,不会给她造成什么负担。
“已经很公道了,我把地方借给你住,我就要在外面冻上一晚,这么冷的天,你有个热被窝睡,不算亏啊。”
嬉皮笑脸的模样,使得少女火气更盛,然而还不等她动手,身后的黑暗当中,已经伸出一只如同枯树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起初一直注意着少女的傲人胸襟,宋千劫也未想到,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位身披黑袍,头戴帷帽,同夜色融为一体的老者。
正欲使巧卖乖,随便两句搪塞过去,免了皮肉之苦,却见那只大手已经向着他伸了过来。
拳风迎面而来,在宋千劫的面门前停住,利落果断。
不等宋千劫闪避,额前碎发已经被拳风两面拨开。
宋千劫脊背生寒,瞧着眼前这只拳头,心中忐忑。
然而那只拳头却在他眼前翻了个个儿,五指张开,托起一只黑色钱袋。
随后便是老者破风箱一般的声音,“五两一晚,这是十五两,你拿去吧。”
不容多想,宋千劫伸手将那钱袋攥在手中,果断后撤,顺势拉起了门口的那把椅子,放置身后。
其间还不往将那本被冷落的十三页剑诀塞进了袖子当中。
“进去吧,里面就一张床,你们主仆二人,可能要挤一挤了。”
老者压低了帷帽,好像是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推着女娃进了门,然后将门带上。
宋千劫看着这一幕,虽说心中有些惦念家中杂物,但细想来他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怕人家碰了都觉得肮脏。
唯独一件有些意义的宝贝,被宋千劫藏得很好,这主仆二人就是心思再细,也未必会发现。
这些愁绪放下,宋千劫喜上心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
大小两枚银锭,足足十五两,只多不少,这主仆二人也真是冤大头,不知道仔细问问镇子上的客栈多少钱,就直接付了三晚房钱,不坑你们坑谁啊?
拉着椅子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宋千劫双手踹在怀中,缓缓睡去。
直至天色大亮,暖阳烘得脸颊发红,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虽然不是很舒服,不过怀里揣着十五两银子,任谁都要笑开了花。宋千劫将椅子摆在小屋门口,沿着房门向着里面听着,没听着有什么动静,就猜那对主仆尚在休息,没多生事,转头向着镇子里走去。
小镇里一共三条大路,小路不计其数,将浅滩镇分成了三个区域。
宋千劫所住的这条龙尾巷,住的多半是穷人,手底下没什么生意,不过在几位叔叔的庇护之下,耕种浇园,自给自足也不是什么难事。
龙尾巷往北,则是抱玉街,光是名字就要比他们这边气派几分。
不同于这边的破落小院,那边红墙黑瓦,两三进的院子要算最基础的。
起初打更的时候,宋千劫也去过那边,只可惜自己这一身破衣,跟抱玉街那边的华丽建筑格格不入,去了几次便觉得没什么大意思,最后干脆在自己家门口打打更鼓,应付差事。
昨天跟吕三叔分别的时候,并未规定时间,想来上午吕成书要忙学塾里的事情,宋千劫倒也不着急,沿着龙尾巷一路北行,折进了西边的阡陌街的归流集。
整个浅滩镇,最热闹的地方,当属归流集。
除了一条本地人定居的富人街还有贫民巷,外来人多半都在归流集逗留。
几位叔叔的生意,也都在归流集上。
入了归流集,宋千劫直接在最显眼的那个茶摊处落座,对着招呼生意的一个黑衣小子招了招手。
“还是老样子?”
随着宋千劫招手,那身着黑色束手衣的年轻人已经脚下生风,到了宋千劫的面前。
宋千劫抬起笑脸,摇晃着手指道:“给我来一碗扣肉,两个肉包。”
黑衣男子眼睛微微眯缝,俯身趴在了桌子上,凑近了宋千劫的脸颊,小声道:“咋了?吕三伯发大财了?还是说你小子被包养了?这种好事,不给哥哥也找上一份?”
话音才落,宋千劫就见眼前的倪震眉梢紧凑,“嘶”的吸了一口冷气。
“脂粉味,你小子还真被姑娘给包养了!”
倪震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掐腰道:“我猜猜,是李家的那个大胖姑娘,还是镇北头的那个丧偶寡妇?你这小身板,晚上可不一定吃得消啊……”
不等宋千劫还口,倪震已经捏着下巴,又低下头来,“好弟弟,你要是吃不消,不如我帮你受这个罪,你还年轻,后面的日子长着呢,可千万别累坏了身体。”
倪震说的是定远国官话,吐字清晰,坐在茶摊的来往旅人听的清楚,一字不落。自然也忍不住侧过头来,想要看看是什么个状况。
意识到视线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宋千劫啐了一口,老道的大声喝着:“屁!我看你就是惦记老寡妇的裤裆,昨天晚上我打更的时候,还见着你在抱玉街那边晃当……”
正说在劲头上,一只布满了老茧的大手已经按在了宋千劫的嘴上,“乖弟弟,口下留德,等会哥哥给你加个菜。”
听倪震这么说,宋千劫才松了口气,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锭。
“之前的饭钱,还有今年的饭钱,给倪叔送去。”
足有五两的银锭放在桌上,倪震也是心生奇异。
没听说吕三伯最近有什么横财啊?难不成这小子真叫人给包养了?
玩闹归玩闹,倪震也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将那枚银锭退回宋千劫手边,耸肩道:“你自己给我爹送去,自家人何必算的这么清楚,我要是收下这个钱,回头我老爹怪罪下来,我可受不了。”
宋千劫将银锭攥在手心,心中略显无奈。
年年如此,白吃白喝的,倪叔好像也根本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