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白汽袅袅，了然已经泡了很久。
其间他让门口那个叫做聆儿的小剑童来填过几次热水。
在外头漂泊多年，这回了家，是真的舒服。
了然泡得差不多了，他取下蒙面的毛巾，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
他年龄已经很大，身上的肌肉开始有松弛萎缩的迹象。
了然是个修为高深的江湖前辈，但他实在是太老了。
如今的江湖已经容不下这样的前辈。
了然抚摸着自己干巴巴的胳膊，他想起了观澜山庄的事情。
不管是九溪贤王的揽月楼少卿，还是那对不知来路的南山师徒，他们的光彩都已经完全地遮盖了了然道长。
了然本身是个不服老的人，若不然他也不能跟方不忌那么交好。
方不忌欣赏了然道长的老骥伏枥，志在四方。也很尊重这位落拓不羁的老道长，方不忌时常会想，再过几年，他跟了然一样老的时候，是否还会有了然这样的心气儿。方不忌曾有猜测预想。
但方不忌永远不会知道，此刻泡在热水中的了然，那股心气儿在慢慢地消磨，这位老道士逐渐变得平和。
也不知道为什么，洗完澡后，了然从心底泛起了一种疲惫。
他出了浴桶，擦干身子，换上循心给准备的干净衣袍，将自己的铁剑随意地挂在腰间，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聆儿听见声响，站起身来看向背后。
洗完澡后的了然，不复之前那般落拓。
虽然胡须和白发上还沾染着些许水珠，但此刻的他看起来，还是很有前辈高人的风范的。
聆儿很恭敬地朝着他行礼。
了然上前来拍了拍聆儿的肩膀，一股血气透进小童的身子，又流转了两圈。
了然面色微微凝重，暗暗摇头。
循心的这个弟子，确实资质很差。
按照了然的认知，这般资质，在青城剑派是做不成剑童的。这孩子，顶多就是随着循心学点儿拳脚功夫，日后在门内做个杂役用人。
青城剑派虽然有行善的传统，但终归不能养闲人，想在门中过活，不当弟子，便只能当个下人。日后也有机会到山下的镇上去做买卖，经营那些青城剑派的生意，但学剑，很不现实。
了然不知道为什么循心会将这个聆儿收做了剑童。
但，既然见了面，这小童也算是了然的一个徒孙了。了然对他的观感挺不错，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聆儿，你过来，坐下。”
“是，师祖爷爷。”小童点了点头，来到了然面前，盘腿坐下，也没问为什么。
了然也坐下，一挥手，小童转过去背对着他。
了然目光微闪，抬起手，按在小童背后，一股浩瀚如奔流的血气灌注到这小童体内。
聆儿顿时浑身一颤。
初时，小童只觉后背发热，身子渐暖，然后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淌。
接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到了后来，竟热得发烫，烫得难以忍受。
小童并不知道祖师爷爷在做什么，但他不敢发问，也不敢反抗，只能闷声忍耐。
洗筋伐髓，是个痛苦的过程，尤其是聆儿天资有缺，筋脉狭窄，那痛苦就越发深刻。
了然一边控制血气流转，一边观察这个小童，见聆儿浑身发抖，疼得满头大汗，却不出一声。
了然微微颔首，这小童，虽然天资不足，可心性还不错。估计循心便是因此才会破例收他当个剑童。
循心在不远处院墙边看着檐下的一老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