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忌恍然有种回到了当初的战场之上的错觉。
那时候他在南边当兵,与十方大山里的荒族勇士们作战,也有许多次遇上了跟现在类似的情况。
正国的士兵跟荒族的勇士在个体力量上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很多时候,双方派出同样的兵力,正国方面是绝对抵挡不住荒人的冲击的。
方不忌还是个小小十夫长的时候,总是被派出去跟荒人的先头部队作战。换个说法,便是被派出去探路当炮灰。
基本上,一个十人的小队,能换掉荒人三到五个勇士。
方不忌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情是,他们的一个百人小队,在巡逻的时候遭遇了一支近千人的荒人队伍。
同样人数的情况下,荒人方面都是碾压,更不用说当时它们的人数是十倍于方不忌的队伍了。
方不忌所在的百人队很快就被屠戮一空,只剩下方不忌和百夫长等几个武力稍微高强一些的正国军人,被数不清的荒人团团围住,就像是今晚,在青城后山的山谷外头一样。
方不忌长枪一扫,带起一片猩红血幕,血点子落下,沾染得他脸上星星点点。
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山谷中,面对的是可怕的荒人还是诡异的妖人。
他只觉得历史仿佛重演了一般。
而在这段历史中,方不忌与死亡的距离非常的接近。
当年他差点被荒人杀死,而今夜,他也开始产生疲惫的心思了,青城山的妖化弟子也开始渐渐逼近。
手中的长枪变得沉重不堪,每一次挥舞都令他气喘吁吁。
方不忌记不得自己挑飞了多少个妖化弟子,只知道,面前依旧有着数不清的妖人。
背后的秦小河更是凄惨。
他血气即将耗尽,身上再也没有猩红血气涌动,而且,他身上还被挠出了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也不知道被妖人抓伤了会不会也被妖化……
不过,秦小河面沉如水,凝聚着身体里最后的力量,他并没有放弃,在死亡之前,他永远都有着杀死目标的执着。
方不忌变得有些麻木。
妖化弟子的攻击方式是固定且老套的。
它们不像人,会使用各种狡猾的手段,它们的行动更多基于本能,简单有效就会去执行,尽管出关弟子的妖化层次更高些,但也没法摆脱本能的控制。
所以方不忌也不需要过多地跟它们勾心斗角耗费心神,他只用舞动长枪,用最朴素的招式来抵抗那些妖化弟子就行。
当初方不忌他们几个残兵被荒人军队围困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意念。
也能理解,抬眼看去,只有那种皮肤褐红,身高丈余的荒人勇士,它们挤挤挨挨,狰狞的脸上露出嘲讽戏弄的笑容。
它们之所以没有很快杀死自己等人,是因为它们胜券在握,它们还想继续玩一会儿。
荒人的轻视令方不忌和剩下的军人愤怒了。
他们开始反击,豁出了命去。
这种无力的困兽犹斗使得周围的荒人越发兴奋愉悦了起来。
而正当它们快乐的时候,正国的数万铁骑,将它们包围了。
当时方不忌所在的那支百人队,其实是正国的诱饵,为了歼灭那支渗透进了正国地盘的千名荒人精锐。
来援的正国军队配备了针对荒人最有效的水银武器,那千名荒人猝不及防,甚至没能将方不忌他们那几个残兵杀死,阵型就被冲散。
而后,方不忌等百人队的残余奋起反击,配合万人大队,全歼荒人。
当时,方不忌他们虽然是悲惨的诱饵,但是至少他们身后还有正国的铁骑。
现在却没有,方不忌和秦小河只有两个人,他们也不会有援军。今夜的状况比当初更要惨烈。
方不忌抬手抹了一把脸,将一张脸抹成了血红。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
死亡不是什么好怕的事,虽然会令人感到遗憾。
但是,方不忌眯眼望着向他扑上来的妖化弟子。
这些鬼东西决不能让它们下了这座青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