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饿了吗?”萧无常忽然在她耳边问。
岑吟哪里想到他动作这么亲昵,当下愣了一会才回过神。她觉得脸上发烫,一把推开萧无常,抬手欲给他一下要他长长记性。
萧无常却轻而易举地攒住了她的手腕,贴近她面颊到了耳边。
“急什么。”他故意低声说,“我为了寻你,可吃了很多苦,你都不心疼心疼。”
他离得太近,血腥味扑面而来。岑吟皱起眉,盯着他的脖颈看,十分想在那上面狠狠咬上一口,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疼。
“心疼你什么,打架打输了,想我安慰你不成?”
“你从哪听来的?”萧无常有些惊讶,“不……是那小子使诈我才——”
“输就输了,有些风度,别失了体面。”岑吟推开他,见他衣领出了褶,便拍了拍,“不过,下次要是再打不赢,就不要来见我了。”
萧无常看了她片刻,腮颊蠕动着,点了下头。
“枕寒星呢?”他见书童不在,便四下张望道,“这小子没跟你同行?”
岑吟听罢,顿时伤感起来。她取下腰间人参,心情沉重地拿给了萧无常。
“大约是为了救我……摔死在这鬼地方了。”
萧无常接过来,前后看了看,又甩了甩它的根须。
“没死,还活着。”他捏了捏那有些干瘪的人参,“只是这地方不欢迎男人,他来得突兀,被抽了些灵力,无法维持外相罢了。”
“不欢迎男人怎么你却来了?”岑吟惊讶得低头去看他喉结,“莫非你原来是女人?”
“胡说!我脱了裤子!那还是有物色的!”
“非礼勿言!谁要听这个!”岑吟怒道,“难不成,你是被骷髅精给八抬大轿请进来的?”
萧无常抱着手臂,歪头看着她笑。他目光落在那金色蝴蝶身上,黑洞洞的眼珠忽然阴狠起来。
“姓源的小子在你身上下了蛊。有这扑棱蛾子在,他便可以尾随你进入这‘要女不要男’之处了。”他冷笑道,“他能下,我自然也能下。”
“你能下?你下了什么?”岑吟一下子想起了那只大蟋蟀,“莫非——丑东西在这!”
“枕寒星,”萧无常用力拍了拍人参,“就是我的使役。”
可真是了不得了。岑吟吃了一惊,他这手脚够长的,都够到枕寒星这里来了。
“罢了,既然能进来,姑且算你们也是女人。”她随口道,“修说闲话,先同我去找人,好尽快离——”
“不去。”萧无常断然道,“我寻到你便了结了,无心去帮什么外人做事。走,我们这就离开。”
那金蝶原本在一旁盘旋,并无打扰之意,闻听此言忽然飞了过来,急欲阻止。
“萧公子有话好说,莫走莫走。”密官飞到他旁边道,“且随我再去殿中寻一寻,若实在寻不到再走不迟。”
“再走不迟?看来这地方你出得去?”
“郡守自然有万全之策,他只要解决此事,不会真要你等在这郡城遇险。”
岑吟听了,刚欲搭话,萧无常却将她拉过来,不许她出声。
“你们把她诓骗过来,还胁迫她办事,说两句软话就以为她能帮忙?”他质问道,“若我没寻到她也罢,既然寻到了,断不会让她行险路。”
“女冠若有险,我自会奉命护她,不教她有事。”
“我们同你们郡守不熟,谁知他安的什么心,会不会过河拆桥。”
“郡守不是——”
“聒噪。”萧无常没耐心地说着,一指头就将蝴蝶弹飞了。
岑吟一见,急忙把他扯过来,小声同他说话。
“何必得罪它,这蛾子有点能耐,万一它身上真有脱出之法呢?”她轻声道,“你这么盛气凌人,难道你有路子离开这不成?”
“没有。”
“没有你装个什么劲!”
“你到底年轻,不明白其中利害。”萧无常在她耳边道,“没路子可以找路子,但要给人拿捏在手里,那可就失了先机。”
“什么先机不先机的,能出去再说。本就是要赶路去海陵城,已耽搁好几日了。”岑吟道,“这地方诡异,多一个帮手多一条路,眼下别把关系闹得太僵。”
“那你想我怎么样?”
“联手。”岑吟小声道,“你我同心,其利断金。”
“好。”萧无常一拍胸口,“君唱我随,都听你的。”
岑吟第一次见他这么痛快,竟然觉得他也有乖巧之处,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两人小声嘀咕完毕,那金蝶也颤巍巍地飞了回来,晕头转向,险些撞在岑吟身上。
“蜜瓜,我们商议好了,愿意帮你这个忙。”岑吟对它道,“但若事情了结,你……有能耐送我们出去吗?”
“有,有。”蜜官连声道,“能入便能出,绝无戏言。”
岑吟看了一眼萧无常,见那家伙神色平静却十分阴沉,老觉着他心里像是在打什么小算盘,仿佛一个阴险的账房先生。
那金翼使有心去寝殿,岑吟就拉上萧无常一同随行。有他在,心里无端安稳了许多,便是有难对付的孤魂野鬼,好歹也不是形影单只了。
空中隐隐有笛声传来,仍是那凄凉之态,却不知从何而来。几人沿着长廊来到后殿,四处搜寻着能藏人之处,一连翻了几个耳房,都不见下落。
而此时,天色却又暗了几分。萧无常觉着周围阴风阵阵,便离岑吟近了些,以防不测。
几人在殿外走着,却不断听见殿中传来许多怪声,就如许多鬼在夜哭一般,听得人毛骨悚然。
“君故,你若是害怕,拉住我的手就是。”萧无常道。
“我就是害怕,也不会拉你的手。”岑吟心不在焉地说,“你当我是什么,五岁小童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一间间推门查看。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处偏殿外。
那偏殿与别处似乎有些不同,要更阴森许多。岑吟猜测里面大约有东西,便持着剑小心地靠近。她没有用手碰门,而是用剑尖推开了门扇,扫视一番后,见无异样才进入屋内。
“不是太子寝殿。”她轻声道,“又寻了个空。”
纵然不是,却也要挨间查探。她一个一个开门去看,都不见有异样。一连查了三四个,都无事。
只剩最后一间房门时,岑吟暗道如今该赌上一把。若是此处偏殿有异,那么就当是这间房了。
如此想着,她便用剑推起了那门。熟料门竟然纹丝不动,她试了几次,都无法推开。
萧无常就站在她身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去推门。但那门却好像长在了地上。
那就是说——
“里面有东西。”
岑吟想着推门不成,便打窗子的注意。那几扇窗户皆是纸糊的,她伸出食指去戳窗纸,戳了几次,都无处。
这世上哪有如此硬的窗纸。岑吟越发觉得有异,便同萧无常商议起来,谁知萧无常却要她舔一下手指再戳。
“常听人说,鬼怕人唾沫。寻常路过烧纸地,是不可以随处唾痰的,会得罪孤魂野鬼。”萧无常道,“不如你润湿手指再试,或许便可破那诡术了。”
岑吟心道有理,想了想,便舔了下指尖,再次按在窗扇上。果如萧无常所言,瞬间那窗扇便破了一个小洞。
她戳破窗纸后,便凑过去朝里面看。只见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好像被蒙了一层黑布。”岑吟起身道,“这里面不太对劲。”
萧无常却微微皱起了眉。他神色越发不善起来。
“别再看了。”他忽然道。
“怎么?”
“你就不怕……”萧无常看了她一眼,“自己看见的不是什么布,而是厉鬼的眼珠子?”
岑吟顿时就觉得脖颈发毛。难不成刚刚她在朝里面看,那里面的东西……也趴在她对面看她……
“还是你去吧!”她跳了起来,扯过萧无常将他推到了门边。
萧无常就是喜欢看她害怕的样子,抓自己来遮风挡雨。他亲自上前,闭上一只眼,透过小洞朝内中看。
透过孔洞,他看到里面正飘着十几个衣衫红艳的女鬼,都耷拉着头,像是被绳索勒断了脖子,正笑嘻嘻地朝这边望。
忽然一张鬼脸凑近,脸色青白,眼珠渗血,吐着一条长长的舌头朝小洞惨叫起来。
萧无常吞了口唾液,立刻直起了身。蜜官心知骇人,看都不去看,落在岑吟肩上收起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