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威尔缓缓站了起来。他的手仍然被捆在背后,腿却因为绑得太久而麻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脸上仍旧是那一副淡漠的表情。
他慢慢地挪到了枕寒星面前。岑吟发现这个人又瘦又高,似乎比萧无常还要高一些,以至于看人的时候不得不微微低头。
“能把我的手也解开吗?”他问,“我不会跑,我也不会去夺回我的枪。”
“不能。”枕寒星道,“你这种人的嘴,只怕是骗人的鬼。”
“那就只能劳烦你替我脱裤子了。”森威尔理所当然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岑吟和枕寒星都瞠目看着他,一个活了二十几年,一个活了一百多年,从没见人说话这么直接的。
就算是萧无常那个脸皮厚的,都相对还有个避讳,这家伙却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
“只是我太高了,怕你手酸。但记得别摸我其他地方。”森威尔继续淡然道,“我身上有暗器,藏得很细密,怕伤了你的手。”
枕寒星震惊地看着岑吟,她被看得毛骨悚然,很少看到这参童有这样的表情。
“我……不愿意。”枕寒星道。
“我……我懂。”岑吟摸了摸他的头,“他……他太不矜持了……”
森威尔看着他们的嘴唇蠕动,忽然张开口,微微叹气。
“我不会跑的。”他对那两人道,“我不会走。”
“……这是为何?”岑吟觉得不对劲,怀疑是不是九皇子那一个苹果把他敲傻了。
“因为要保护你们。”森威尔垂着眼睛道,“我不放心,就这样。”
岑吟觉得这个人讲话太诡异,不想再与他多言,只能朝枕寒星递了个眼色。枕寒星会意,立刻甩出一条根须,向上捆在了森威尔的脖子上,随即解开了他的手腕。
森威尔也不介意,他的手腕被勒得发红,手指也已经麻了,只能来回活动着舒缓经络。枕寒星在一旁盯着他,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门去了。
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那放在柜子上的两把枪,却没有任何表示,径直离开了。
他们走后,岑吟皱着眉,反复思量着他刚刚说过的话。她心说这西洋小子是有多不放心萧无常,还是说……对杀他一事已经执着到不死不休了?
要这样的话……
岑吟觉得脊背发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重新坐在了椅子里。这时店小二前来敲门,竟是送来了饭食,请他们慢用。
饭菜摆了慢慢一桌,岑吟刚落座,那两人就回来了,果然相安无事。进到屋子时,饭菜还冒着腾腾热气。
森威尔洗了手,正用一方丝帕擦着,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星星,他怎么样?”岑吟小声问。
“没什么特别之处。”枕寒星道,“的确上了厕所就出来了。”
“好吧……那就先吃饭吧。那个西洋小子,你要吃吗?”
森威尔没有看岑吟,所以并没看见她说这句话。于是枕寒星拍了他一把,说我们女冠问你吃不吃饭?
岑吟以为他会说吃或者不吃,谁知森威尔的眼珠竟然动了一下,神色显然有微微的惊讶。
“……为什么不杀了我,还给我饭吃?”他不解道。
“因为……”岑吟也一时语塞,“因为你好歹是条人命。你死了,对我们也没好处。”
“我以为,你会让我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吃东西。”森威尔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去其他的人家里除魔时,也曾被人阻止过,拿绳子将我捆了起来。”森威尔回忆道,“那家的主人逼我道歉。我不答应,他们就饿了我三天,然后让我跪在地上吃东西。”
“你照做了?”岑吟皱了皱眉。
“照做了。”森威尔点头,“比起没有尊严,我更不喜欢挨饿。人活着就要吃东西,如果我饿了,为了活着,我不介意被侮辱。”
他说这话时脸色如常,也不抗拒,也不难过,好像真的完全没有感觉。
岑吟不知道怎么评判他,想了想,还是端起一碗饭,夹了许多菜放在上面。
“你自己拿着,在椅子上吃吧。”她将碗递给他道,“你没有跑路,也没有趁机对枕寒星下手,还算让我高看你一眼。只要你不生事,我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森威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片刻之后,他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碗筷。
“谢谢。”
他端着碗,缓缓坐在了先前的椅子上。岑吟和枕寒星坐在桌边默默地吃着,并不言语。但随即两人却看到森威尔只是盯着那碗饭菜,并没有立刻开动。
“你很奇怪。”他忽然道。
岑吟不知道他在说谁,转头看时,发现森威尔还是在盯着那碗饭看。
“你很奇怪,你对一个妖魔很好,对我也不算糟糕。”他继续道,“你说着要对我用刑,但只是喂给我一些难吃的东西。我差点杀了那个妖魔,你却并没有伤害我。”
岑吟心说我哪里奇怪了,分明是你很奇怪,像个理智的精神病,又像个冷静的疯子。
森威尔忽然闭上了眼睛,将碗筷持在一只手中,另一只握紧了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开始默默祈祷。祈祷完毕后,他终于开动了,熟练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菜送到了嘴里。
岑吟注意到,他的后背贴着椅背,毫无缝隙地靠在墙壁上,是他故意为之,似乎是一种本能。
大约是因为听不见声音,所以会下意识地待在死角,来规避后方危险的缘故。
岑吟觉得这个西洋人真的是个怪人。她一边想着,一边看了一眼枕寒星,忽然想到了什么,竟没忍住一下子笑了。
“……女冠?”枕寒星被她笑得发毛,总觉得不是好事。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那小子是个西洋人,你是个长白参。你们两个加在一起,那就是一味中药,叫西洋参。”
“说起来,我想起一件事。”枕寒星忽然道,“曾有一年,少郎君心血来潮,突然在白酒里放血,还把我的人参切掉一截,一起在里面泡酒,管这个叫……血狼参。”
“血狼参?他还会泡酒?”岑吟觉得诧异,“这酒管什么的?”
枕寒星瞟了一眼隔壁房间,悄悄凑近岑吟的耳朵。
“少郎君说,是壮……阳的。”
岑吟差点把碗推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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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