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流回到房间,眼睛里满是落寞。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月光照亮了通往小阳台的路。戚流垂着头走到床边,扶着杆子缓缓坐在床尾。即使是坐着也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弯腰,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看着对面的墙上发呆。
少年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渐渐变得有些弯,搭在腿上的双手扣在一起支撑着低下来的头。在手边响个不停的提示音盖过了几乎微不可闻的抽噎声。眼泪经过双腿之间掉落在地上,咬的生疼的嘴唇流下了几滴口水。
戚流拿过枕头边的那盏小夜灯,按下开关,橙光给房间增添了几分温度。左手大拇指摩挲着夜灯上的图案,右手捂着双眼,重重地叹了口气,眼泪从指缝间流出。
“酒酒。”
“一个人果然很累啊。”
连休坐在凳子上写作业,桌上的手机在放着电台。
听到某一句时,手上突然失去了握笔的力气,笔掉在桌上。脑海里原本清晰的解题思路也因此被打乱。突然想起戚流写在纸上的那句话
“离家两千多公里,你一定很辛苦吧。”
当时是想家吗?好像并不是。只是他正好提起,刚好身后就是故乡的方向。
连休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的拳峰按压着眉心。在脑子里梳理着这半个学期发生过的事情。每一件事几乎都与戚流有关,印象中戚流好像都是笑着的。身上那股强大的自信心和乐观是自己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连休起身到洗漱台捧了一把冷水泼在脸上,双手撑着洗漱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弯起:“你输了,我等到了。”
回到书桌前将刚才那道题写完,已经没有写作业的心思。翻开桌上那本比戚流的脸皮还要厚的书,只要是目光所触及之处,皆是字母。笔尖随着目光而动,脑子里自动翻译成中文。
不知道看了多久,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视觉神经缓过来后只看到空调还在运行。连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衣柜里拿出校服走进浴室。
从浴室里出来,装作无所谓地看向自己的床,下意识地说:“怎么又滚过..”床上空空的,只有牛油果娃娃靠在墙上。连休心里小小地失落一下。拎着湿衣服走向门口,开门的那一瞬间脑子已经想好可以回答戚流的千百种答案,但对面402的门紧闭着,走廊上也没有人。连休折回房间,把湿衣服晾在小阳台上。
在床上躺了很久也没有睡着,烦躁地打开衣柜从某件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和打火机,放进裤子口袋里面。走出房间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人,连休心里的无名火慢慢涌上心头,脚下刻意放轻了脚步。
连休的手即将碰到大阳台的门把,隐隐约约听到戚流的声音。
“阿霖有没有带你逛过一中?应该没有吧?毕竟白天带你出去不太方便,晚上出去了又回不来,你选的什么破学校啊。”
这大晚上的,戚流在跟谁说话?打电话吗?听起来也不像啊。
连休收回了手,站在门口猜测着戚流在说的话。
“我忘记跟你说了,阿霖入学的第一天就被记了个大过,他肯定没有跟你说!我是不是猜对了?”
“他有个外号叫校霸,除了那些不学无术的混混想攀关系,都没人跟他一起玩。公告板上说他把一个年级前十的学生打进医院,但他是被诬陷的啊,什么都没干就被记大过了,那个傻逼主任还让他在食堂洗了一个星期的碗。”
“他那个班的人只是利用他在外的名声,我们班的人也把他当工具。除了跟我在一起,他几乎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课,连刷题都是自己一个人,不过你知道的,阿霖连方程式都搞不明白。”
“大家都以为他每天翘晚自习都是去打架,其实都是去开摊了,忙的时候我也会去。”
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就在连休想到戚流可能要出来的时候,戚流又开口了。
“酒酒,我真的,很想你。”
99?年纪小小,情史不少。宝贝,甜甜,99。我他妈到底还有多少个情敌?
连休深吸一口气,按下门把,心底迫切地想要知道能被戚流牵挂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结果看到的只有戚流一个人的背影和手边的那盏用亚克力板刻出“76”样式的小夜灯,小夜灯散发着黄光,在偌大的阳台里没多大用处,只是堪堪照亮了戚流的左手。
戚流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听到后面传来的动静,平淡地回头看了一眼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撩起衣服下摆,将小夜灯塞了进去:“哈哈哈哈哈哈,十二点多了,还没睡吗?”小夜灯的光透过衣服,照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戚流将小夜灯抽出来放在背后,关掉了灯光,慢慢地挪到连休面前:“哈哈哈哈。”笑得十分尴尬。
“睡不着。”连休假装没看到那盏小夜灯和戚流那双有些肿的眼睛。往前走了几步,提了一下裤子,在戚流刚才坐的地方坐下。身后是轻微的关门声。
连休自嘲地笑了笑,摸出烟盒拆开包装,从里面拿了一根烟叼在嘴上。打火机在手上转了一圈,点燃了烟,闭着眼睛狠狠地抽了一口。
烟抽了一半,地上都是掉落的烟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连休没有回头,闭着眼睛又抽了一口。
戚流把一个可乐罐放在连休手边。在连休身边坐下的时候还往旁边偏了一点点。
两个人各怀心事,没有人说话。连休沉默地抽烟,戚流沉默地抬头看着天上依稀可见的几点星光。
连休本来要将烟直接摁在地上,戚流握着连休的手腕,停在可乐罐上方。连休把松开手指,烟准确无误地掉进那个小口里。水浇灭了火焰,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连休又点燃一根,静静地抽着。戚流仍然看着天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戚流开口说:“听歌吗?”
连休弹掉烟灰,点了点头。
耳边是少年婉转轻柔的清唱,唱得跟他喜欢的那位歌手一模一样,要不是看了戚流一眼,连休以为戚流放的是没有伴奏的原唱。戚流将这首歌的可惜全都表现出来。
等戚流唱完,连休猛的吸一口烟:“分手了?”烟雾在说话时从嘴里飘了出来,将烟放进了可乐罐里,又点燃了一根。
“不是。”戚流的手有些出汗。
“表白被拒?”连休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语气有些颤抖。
“还没表白。”戚流看了连休一眼,很快别过头,继续看着夜空。
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戚流转头看向连休的时候,两个人隔着烟雾四目相对。都为之一愣,同时转过头不去看对方。
“同桌。”
“嗯。”
“没什么,只是想叫叫你。”
“嗯。”
连休抽到第四根的时候,戚流又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