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太深水太少
坐井观天后
遮住所有光
经过几次三番捉弄或是取悦,林漱心满意足地躺在木桶里,沉在清凉的水中随时间和黑夜走。
暮色沉沉,本该与夜融为一体的黑色染上火红,木桶边罩着残月形状的火光,木桶外呲呲啦啦声音极杂极乱。
安稳度日平静过夜的打算破灭后,林漱就想化作人形看看外面世界又发生什么事。不试不知道,试过才晓得封印虽破灵力却没完全回来。无招可想,他只能以鲤鱼跃龙门的姿势跳起来。
“砰——”林漱跳起来后被木桶的把手狠狠打回桶底。
“砰——”被反弹回桶底后林漱撞得木桶闷哼一声,水花不满意地四溅。
……他头疼……
一起一落之间,林漱看见那姑娘头戴他曾在水镜里看见的白色斗笠,衣裳已不是早些时候的橙色,一身素色印红光。
林漱晃着脑袋再试一次,再一次准确无误地撞上木把手……他头疼地看着桶口,埋怨木桶太深,水又太浅,竟不乏几分坐井观天的意味。
“小鲤鱼也不安分了,你也想看看?”
林漱凝神听着姑娘的脚步声,期待她走过来让他知道发生什么事,可当姑娘低下头来看他时,他的世界全黑了。
“……水太少,一低头就遮住所有光。”
顷刻之间,一泓清泉似的水从桶口浇灌下来,木桶的水越来越高。
水涨船高,林漱游上水面,抬头就看见院子的大致布局和现下情况。如此火光滔天的模样林漱几百年不曾见过,当然,这几百年他都在半池湖里度过。最近的屋子冒着浓烟,绿树黑黑绿绿,花朵有许多已经蔫坏,火不再是哔啵的声音,而是人们救火的嘈杂声和瓦舍树木碎落折断的声音。
“小姐。刚得到消息,雒老爷准备将小姐从雒家族谱上除名,顶替离家出走的三小姐雒翂嫁到牧州徐家。”一个长袍老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姑娘身边,把带着些许火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林漱迎上另外几丝余光。
“除名?呵呵……言下之意,自今日起世上再无雒翾此人……正合我意……至于出嫁,我怕他付不起这个代价……”
林漱看不见姑娘的脸,他眼里只有在风里飘动的面罩——白茫茫雾蒙蒙,耳朵里装着的话四处乱撞之后杂有些许讽刺和伤感。
“小姐准备怎么做?”
“不属于我的我不要,属于我的我也不是非要不可。既然他想胡乱裁剪拼接,那我就把剪坏了切坏了的硬塞给他,拼不成接不了的让他兜着走。反正他嫁女儿就准备用整个雒家做嫁妆,他既然想风风光光大操大办,那我就先让他红红火火。”
许是世事变幻无常,再拿三百多年前的阅历作标准来衡量这姑娘的所做所为,自然得不出什么满意的结果。
林漱不明白:为何白日里还单纯地为一池昏厥的游鱼残虾林自责的姑娘,夜里就对身后火光滔天的屋宇草木一言不发地冷眼旁观?莫不是这家人做了些对不起她的事?可作为这个家的小姐,难道不该避免看见自己的家被烈火焚烧成残砖烂瓦一片灰烬?
或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算了,看在她救自己离开半池湖的份上,姑且帮她一把,不让烈火殃及她的闺房。
“小鲤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在就离开。”一双白嫩玉手握上木把手,两句漫不经心的话窜进木桶,三声奇怪的哨响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