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朦胧
抬手招一招
终于是一起出门
“林漱——”
“林漱——”
“啊?”
林漱在梦里刚被骆橪拒绝,她笑盈盈地回答他的要求:教他——教他写药方。醒来看见她站在他床边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瞧着他,恍如大梦初醒,想起她答应教他,说好今日出门。
林漱醒后,骆橪离开他的屋子去整理一些要用的器具——他最后看到的只是一个箱子,深棕色,原木一般,没什么雕饰,看起来沉稳笨拙。
林漱在出门时顺道喊上岑荆,岑荆顺便带上湛溪,在看过骆橪无奈无语的表情之后,四个人终于是一起出门。
夏日还在末尾,入秋热度也不怎样减,不过骆橪择日较好,他们出门的日子——心绪和天空同色同感——只想用一个好字形容。夏末时节,朝阳初升,暖意正好,早起的朦胧感一出门一进山一闻到清纯的空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漱一路跟在骆橪身后——左边靠后,只要他微跨一步,便能和骆橪并肩。进入山间小径之后,变成骆橪在前,林漱随后,岑荆湛溪依次走着的队形。想来骆橪常是这样,经验足,出门不早不晚,进山时辰刚好,只有密密叠叠的草间还残留着晶莹的露水,靠路边的,向阳的,不少花草都已将夜里的水珠虔诚地交给朝阳。
林漱不喜别人多事,自己也不多事,他让岑荆与他和骆橪一同来是有原因的,毕竟孤男寡女一同入山不合适——当然,他那时又忘记自己现在是个姑娘。另外,岑荆让湛溪跟着也是有理由的——主仆关系,主人护卫,习惯如此,一时半刻改不了。自然,骆橪脸色不太好也是真的,早晨叫醒林漱时她兴致盎然,知道岑荆湛溪一起之后开始变得冷淡,好似出来一趟只是为完成任务,这也是合情理的。
山谷有密林,穿过之后便有一处平原地方,那是骆橪自己找的世外桃源——她在每个地方都能找到这样的桃源,就像当初在黔安城与萧潇相别的那座山那条谷那处草亭。骆橪生活在市井之中,是大夫,不和人争名夺利,只想法提高自己的医术,所以山间密林悬崖峡谷她常走,不知是为了寻些奇药,还是避开市井里浓郁的聒噪气息,或者是性格清冷与山林草野更合得来。总之,眼前的草野是她偶然发现的,野地里的草亭子是她自己搭的,砍树,割茅草,搬石头凳子,她亲力亲为,除了亭子中间那张石桌子是她请人一起搬的。林漱知道这些,可骆橪不知道他知道这些,因为他又是偷偷跟踪跑出来的。
既是初来乍到,看见新鲜事物美丽风景,应该感叹一番,所以林漱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夸了山夸了树再夸亭子,然后说了长长一段话夸了山间风景。也不是他做作,骆橪选择的时机过于准确,她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看漫山绚烂的花。这个季节,更多该是绿色,或者渐入秋的冷色——不过转念一想,将入秋,快凋零,怎么也要在最后时节炫彩地绽放。野地里有很多红色,一树一树的是石榴红,一株一株的有美人蕉,一朵一朵的是大丽花,竟也有几株粉白的夹竹桃,花木繁多,颜色是以红色为主,清气怡人,色彩不少缤纷。因此,不是夸张,他只是将自己的兴奋与舒适寄形于自身,所以话说得多了,表情夸张了,脚步杂乱了。或者,他是把他想象中女子的兴奋快乐惊喜表现出来。
相比林漱,骆橪浅笑之后摆开自己的东西,似乎对这里的美景早已见怪不怪。她的朴拙的箱子真是百宝箱,乍一看看不出其中的分层,等她一层层打开就会让人猜测里面究竟可以装下多少东西。
出来教林漱作画,自然少不了笔墨纸砚——基本算是有两套。笔,粗细大小不同有四五只;墨,似乎只有一种;纸,都是裁好的纸张,比常见的画纸小巧许多,只适合画些小像;砚台,有一个,此外还有几个小瓷碗、瓷瓶。这些用具都放在一层,一目了然,骆橪的确有为师的心。另有一层放的是药庐里常见的东西,研钵研棒,纱布滤纸,垫子刷子刀子,连银针也有,此外还有几个小东西,这些东西往那儿一摆,不知她是出来行医还是出来作画。另外,箱子似乎还有一层,不过她没打开,也就不知道装的究竟是什么。
林漱狐疑地问:“阿骆,你只有黑乎乎的墨,如何画得青绿山水,更何况这绚烂的山景。”
骆橪没回答林漱,只是拿一朵不知什么时候摘下的石榴花在手里揉碎,然后在林漱莫明之中牵起他的手,把花汁涂在他的手上,红色出现了。
林漱略显迟钝地问:“这是做什么?”
“阿骆是把山间花草看成最自然最具本色的颜料。”
经岑荆一说,林漱明白了。他之前也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不确定。果然,这些器具都有自己的用处,他的阿骆,是一个神医,一个侠医,一个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