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那不是轩丞兄的原籍之地?”唐玠听出了话里的深意,垂首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锦盈点头,继续条例清晰地往下说——
原来,外祖父林羌的原籍也是在千里之外的陇西郡,当年在都城长安,他穿过浩拥的春闱大军,以天人之姿摘取了榜眼的鼎甲,后又蒙先帝赐婚,迎娶了柏郡王嫡出长女——也就是锦盈的嫡亲外祖母,便算是一朝入了硕空高脊,飞上枝头变做了凤凰。
年纪轻轻便能有这般殊荣,若是换作其他人,早就翘着尾巴往天上飞了,但偏偏这林羌外祖父的为人十分谨慎,生活处处谦逊和低调。不只自己如此,连带着也要求底下几个弟妹也如此行事。可自他们这一支以外的旁支族人却狗仗人势,不能自束,仗着清河府的威势四处败坏林家的名声,是以早几十年前,外祖父一怒之下,自这支脉而下的所有人,均被赶回了原籍。
林轩丞——锦盈的嫡亲阿舅,后来在老郡公过世后,承袭了他的荫封后,也一直秉承老家的遗志,不敢与那边有丝毫往来。谁知——
“那日淑姨娘的一双外甥告诉我,三个月前,舅母以重续血脉亲情为名,托了各大族中耆老,亲自赶到陇西,从旁支的血脉中,为茂表哥选好了一位四岁的养子,说是待茂表哥成亲后便要将从陇西带过来了。”
锦盈冷笑道:“原本已经绝了来往的旁支族人,却突然由陪都京城这边上赶着不破不立,祖母可知这是为何?他们纵然要求个养子,可不在更近的陪都内寻找子嗣,却巴巴跑到了陇西那些旁支的地盘,这又是为何?”
唐老太太眼尾处的青色愈发浓重,这一句话出,锦盈看到她挺直的身脊似乎颤了一颤。
庶出长女的婚姻,小林氏显然早已禀告了老太太,将军府庶出长女配郡公府嫡出二子,确实算是一门不错的婚事,但——
为何在尚未成亲之前,便选定了养子,这就耐人寻味了,高门嫡子,若是不到生命的最终一刻,怎会用旁支的小儿来延续香火,除非那林家全家笃定那茂表哥这辈子生不出儿子,不然便算是不信婉凝这个正妻,也可以纳妾,收用通房,搞他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就不信生不出一颗延续香火的鹅蛋来。
唐玠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那茂哥儿的身子?”
小林氏似乎终于抓到了插话的机会,半敛眸子深情地说道:“夫君,茂哥儿身子绝无问题,他身子骨一向强壮,小时候你还带他走过猎场,你忘了吗?”
唐玠回忆片刻,点点头,那孩子根骨强壮,确实是个练武的好苗子,难道竟是因病这才...他看向小林氏,在等她的下文,小林氏拢其帕子遮面,眸尾盈亮,溢出了几颗伤心的泪珠,“他的身子是没事,只是于子嗣方面,刘太医断定许是...这几年有些艰难,我长嫂这才病急乱投医,想着先过继一个,保不齐大姐儿嫁过去后,两人共同抚育那孩子,过不了多久也能招来自己的孩子呢!”
刘太医是宫中有名的医家圣手,也是清河府用了一辈子且信得过的牢靠医者,旁的府邸便算是门阀再高,也未必能有此殊荣,唐玠记得,这还是因当年先圣人在世时,对清河府这位表姐的礼敬有加,亲自下了旨意,这才选了这刘太医作为林家的备医。他的医术自是信得过,再说这‘招孩儿’一说,京中也是有了先例的。
小林氏缓缓道来,原来皇后母族安国舅,早年成亲也是近七年未出一子半女,后来在族中各大耆老的撮合下,过继了一位旁支的小儿,谁料不出一年,妻子妾氏竟接连有妊,简直将安老太太和安国舅高兴坏了,如今生完一个又一个,已然临时决定要组个蹴鞠队了。
“阿爹先别高兴得太早。”锦盈揉揉自己的膝盖,屈身低俯下去,唐老太太眉眼不悦,唐玠却是隽眉微折,他转头对着母亲道:“小五身子刚好一些。”既是求情,却也未捎带上其他两女,锦盈只觉这府中人人心思偏驳,但唐老爹能时刻记着自己,这一胎实在是投的不错!
老太太从刚刚的谈话中也已回过味来,一来这长子确是心疼这女儿,她本就只是想为小林氏做做脸面,自然不想因此同儿子闹出什么嫌隙,再说.....这桩婚事却是有些不妥,她当日只是一心为了儿子考虑,却也未曾真心考虑过这一孙女的立场。她半阖着眸子,轻点了下头。
唐玠对着小林氏后面的向妈妈道:“还不去扶五姑娘起来!”---我不敢使唤言妈妈,还不敢使唤你吗?锦盈解读自家老爹的表情。
“那长姐和二姐姐?”同受了一场下马威,她自然不想立刻便将战友抛诸脑后,唐玠笑笑,“我家小五真是不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姊妹之间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