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文夫人和小林氏走后,她们七八个小姑娘便又坐回到一块儿说起话来。
锦盈这会才知道,原来为明姐儿和茗玥化解口角的那个姑娘叫做丁柔,是跟着张大奶奶过来的,新晋永昌侯府张三奶奶的嫡亲胞妹。
柔姐儿不过十五岁,出口的话不多,却十分镇得住场面,只见她一会儿起头说自己刚来洛邑不久,希望几位能推荐推荐最近时兴的发钗华胜,一会儿又问起了洛邑近两年最火的堂会戏名,总之几个人聚在一起后,有了这姑娘在,就没了冷场的时候,中间加上茗玥和原英的插科打诨,场面一时竟然比另一边的贵妇席还要热闹好多。
锦盈基本不多搭话,只在旁边微笑听着。
“母亲都回来了,二姐姐这会儿也不知到哪儿帮忙去了,她对这些倒是比我懂得多。”原英背脊挺直,抻着细长的脖颈望了望前面的贵妇席。
不一会儿,原婷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婆子,端了不少的茶果,几个小姑娘相互见了礼,分了主宾坐下,原婷立刻笑盈盈地与几个小姑娘说起了话。女孩不过十七八岁,不止模样生得美貌大方,就连那股子雍容尔雅、富丽华贵的气度,也与碧华宫那位一般,让人不敢轻视。
锦盈正在心里打着腹稿,耳边响起丁柔清脆的声音,“听你姐姐说,你与方副贰家的方大姑娘很是交好?”
锦盈有些莫名奇妙,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茗玥,茗玥两只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问。
锦盈领悟,又看了看旁边正襟危坐的婉凝,只见婉凝不安地动了动坐姿,锦盈心里有了三分的不快,但人家问了话又不能不答,她想到丁家长女刚嫁来洛邑不久,便得了消息,现在又不便出门,定是想通过旁的渠道,了解下前任情敌的信息,但婉凝上赶着送靶子的做法却让她有些不满,她转过头,斟酌着语气,道:“也不算交好,不过觉得方大姑娘性子好,又有几分才气,多说了两句话罢了。”
丁柔显然是个藏不住话的人,闻言立刻蹩眉道:“那她长相如何?”
锦盈闻听不免有些不快,她说了是因才气才交往,对方却只盯着容貌模样发问,很显然是笃定了方楚楚当日存着‘以色侍人’的心,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怕答案传来传去变了味,再给方楚楚名声造成什么影响,可丁柔以手支颌,牢牢盯住她,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锦盈叹口气,装作无奈地回道:“哎,我每日对着铜镜多顾看几次,便是其他再美貌的女子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丁柔一愣,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开展,对方既肯定了那方楚楚的美貌,又顺带着肯定了自己,她本来确实打了主意想要从这个方面羞辱一番那方楚楚,这样一来,她接下来的话就没法说出口了,一旦扯出什么‘以色侍人’之类的不好的话,唐家自然不会罢休,请唐家来做客的原家定然也不会罢休。
而茗玥听了,倒是点了锦盈的额头,笑吟吟地对着众人道:“我家妹妹脸皮大,大家别理她。”
原家两个姑娘都抿着嘴偷笑。
原婷看了锦盈一眼,又看了眼丁柔,笑吟吟道:“不说这个了,咱们继续聊咱们的,我听闻近日内务府又新出了一种花露,只是我家爹爹一向严苛,不许我缠着祖母去为我讨来,几个妹妹可用过了?”
原英也瞧出了其中的玄机,急忙道:“二姐姐惯喜欢这些香香的东西,还说不好缠着祖母去讨,我那日可听大姐姐说了,你看祖母不松口,还闹着让大姐姐跟姐夫说,帮你去内务府讨呢!”
原家大姑娘原翎嫁与了山东胶州的孔家嫡出一房,孔家是当地的累世望族,原大姐夫孔昭的父亲如今在山东担任知州一职,很是得朝中倚重。
茗玥一听也来了精神,“我家姐姐和妹妹也总喜欢这些香香的东西,不过我却更喜欢小巧精致的东西,像是络子啊,水晶之类的。”
原家姐妹见话题被绕开,都暗暗出了一口气,气氛刚融洽一些,婉凝双手捏着茶盅,仿若自言自语似的嘟哝道:“那方大姑娘还险些嫁入了我们国公府呢!”
丁柔一听,立刻拉下脸来,“想来也不怎么样,若是真的性情好,如你妹妹所说,又有几分才情,怎得你们家还要退亲。”
锦盈这会子三分不快已然升到了十分,她只觉今日真是见鬼了,转头看了看婉凝,见她目光微闪,一时有些云里雾里,完全糊涂了,不知道她这会子不顾自家大哥的名声,非要往那方楚楚身上扯是想做些什么,只得将头转回来,反问丁柔道:“丁姑娘也见过那方家姑娘?”
丁柔道:“当然没有!”
锦盈遂道:“那就是了,那人家究竟如何,又怎能知晓呢?旁的定然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的。”她不想明着说两方议没议过亲,怕造成此地无银的局面。
丁柔一见锦盈话里话外,维护着那方楚楚,不免有些急了,她们丁家本是驻守在云南的按察使,也算是封疆大吏,但与京中的侯爵之门还是有几分差距,初闻,自家为大姐姐定了侯府的亲事,自然为她开心不已,谁知,两家紧赶慢赶地办了婚礼,她随着长姐的送亲队伍入了京,慢慢安顿下来,里外这么一打听,这才知道张家这位幺儿性格有些跳脱,说好听了叫做活泼,说难听了叫做纨绔,尚未成亲院里就通房丫头一大堆,好在都是没有名分的,张夫人为了娶她家姐姐进门,自然里外发卖了不少,院里是清静了,可还有院外的。以前是隔得远打听不到,如今她们姐妹都在洛邑,连被发卖的都能使了银子问出去处来,更别说那闹得满城风雨的方楚楚。
一女应了两家,她直觉这种糟烂色根本连给自家姐姐提鞋都不配,谁知,见唐家五姑娘不声不响地就将那方楚楚护了去,不免有些气憋。
又联想到自家大姐姐成亲第三日回门的事。丁大人在云南担任按察使一职,三年一任,如今已到了再次回京述职的日子。是以,丁柔便提前入京来收拾自家在洛阳的宅邸。丁家不比洛邑的勋贵之家,因任上远在云南,山高路远,民风淳朴,丁家几个女儿都不是那种养在深闺,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性子,个个都有几分机巧和盘算。
丁家长女,闺名叫做丁雁儿,因双亲远在云南,便将三日的回门礼安排在了丁家祖宅。只丁柔一人和家中的管家接待了他们夫妇两人。回门当日,张敖在丁家转了一圈,直言无聊遂出去寻了自己的朋友玩耍,而大姐姐丁雁儿言语间却透露了几分无奈。那张敖生得倒是与媒人说得一般身形直如松竹,眉若曲川,眸若星海,鼻若悬胆....一等一的潘安之貌,但房里房外麻烦一堆。
丁柔听了气愤不已,扬声骂道张家骗婚,冲动之下就要写信与家中尊长,要让他们来为自家姐姐讨个公道,谁知丁雁儿却拦住了她,只柔声说道:“父亲再过几个月便要回京述职,让你这会儿过来,一是年岁到了,想托了张家提前带你走走宴,也好能选个如意的婆家,二是让你过来长长眼,提前见见嫁入勋爵门内的世面,没得一点子事就非闹得咱们两个慌了神。我才刚嫁进来,就千里送信回云南,惹得亲长担忧不说,还少不得回了京过来责问,这些都是没有证据在手的事情,那张家若是抵死不认,咱们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丁柔一向对这个姐姐信服,点点头,问道:“那依姐姐之言呢?”
丁雁儿想了想道:“所幸,婆婆还是对我多有愧疚的,夫君虽半颗心留了在外,但只要我耐心些,与他慢慢疏导,总能将这心思给扳回来,如若咱们将事情闹大了,我左右也是要留在这里的呀!总不能用这个理由去与张家闹和离!到时候只怕更是两方心里都有了芥蒂,这日子更没法过了。”
丁柔听了赞同地点点头。
丁雁儿遂道:“我新婚,正是在婆婆面前站规矩的时候,不便出门,但你不一样,我已求了婆婆,让大嫂以姻亲的名义带你出门多走动走动,这举动自然是为了你的将来,想来张家也说不了什么,待出了门,你便找准机会,不显山不露水地打听打听那方楚楚的为人,我也好做到知已知彼。”
丁柔听罢,忙不迭地点头应下。是以,这才有了今日的探听之举。
她来之前,本来给自己定了任务,就是要从长相、门第两方打击打击那方家姑娘,好顺带抬高抬高自家姐姐,见锦盈不配合,不免有些讪讪,好在今日又听到了新的消息,那方楚楚居然与唐家长子议过亲,还失败了,于是就找到了新的打击方向,那就是品性不佳,不然怎会被唐家退亲。
丁柔道:“那方家姑娘我是没见过,不过唐家几个姑娘我今日却见了,都是一等一的模样性情,想来唐府不愿与方家联姻,也在情理之中的。”
这个问题就是个坑,锦盈见跳不过去,只得不悦地回道:“我家大姐姐话说得不清楚,方家姑娘根本没与我家兄长定亲,又哪里来得退亲之说,不过是方家太太与我舅兄家的嫂嫂有亲,祖母与外祖母又亲如姐妹,偶然间见到了,话说起来,就叫着过来看了看,这关系到双方的名声,咱们话说间,还是慎重些的好!”
说着说着,婉凝看了一眼锦盈,锦盈回瞪了她一眼,婉凝瞳孔一紧,似乎有话要说却又犹豫不觉的样子,一连几次,当着外人,锦盈不便生气,只得沉声问道:“大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她本意也是想将话题扯开。
听到声音,几个姑娘都止了话头,瞧了过来,一个问着要不要请太医,另一个已经起身唤了身边的丫头过来。
婉凝见大家会错了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就是想去趟净房。”
原英听完,长出了口气。这边,原婷已然笑着站到了她的旁边,对着几位姑娘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带着这位妹妹过去就行。”
婉凝却似窘迫似的直摇头,口中道:“不敢劳驾婷姑娘,我自己去吧,让这个丫鬟姐姐给我带个路便好。”
锦盈黛眉微蹙,起身道:“我与姐姐一起作伴吧。”
原婷许是觉得应当尽尽地主之谊,便笑着将锦盈按了回去,道:“还是我陪着吧,盈姐儿且坐着,也不费什么事的。”
谁知婉凝很是坚持,“真的不敢劳驾姐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怕是耽搁的时间不短,我自己去吧。”
原婷一愣,随即笑着说了声‘好’,又嘱咐底下丫头道:“务必伺候好唐大姑娘。”
下人躬身允诺,挑帘急匆匆走了出去。
锦盈正盯着婉凝离去的方向思忖,旁边丁柔已然又开始了追问,她无奈地叹口气,“丁姐姐说得这些,我都不大明白,回头还是请姐姐自去问张大奶奶吧,张大奶奶聪明有决断,想必姐姐想知道的,她总会有几分办法的。”
话说到这份上,那丁柔自然只能止了声。喜欢君家小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君家小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