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四五日,唐府递来消息,说是唐玠父子要启程戍边。锦盈错愕之余,忙不迭携了刘琛前去相送。
看着父兄驰马渐远,锦盈只觉心间郁懑,胸口发酸,却无力宣泄。自她穿来,不过短短两年,于父兄所做实在有限,她新婚前夕,二人星夜兼程,策马狂奔,只为能亲眼看着她出嫁。虽说其间夹杂着对大林氏的悯愧之心,但父女舐犊,兄妹棣鄂,绝非虚假情谊。
如今目送二人远赴前线,战场凶险,生死难测,又岂会没有动容。
刘琛观她言行,怜惜更甚。这几日晚上倒是老实,只在睡觉时展着双臂拥她入怀,仿佛抱着一块温润的水玉。感受着女孩纤细姌嫋、如珠似玑的滑腻,只觉满心满肺都是圆满,甚至比二人前几日的炫目旖旎更让人酣畅舒安。
如此又过了几日,锦盈心情终于渐所好转。这时,原家遣人送了帖子过来。锦盈翻开大红烫金字笺帖,一目瞥之,顿时绿鬓翠眉,环珠珮珰,满室笑音。
原英也要嫁了。
她笑眯眯的从已经打包好的箱笼中取了成双的步摇和手钏,放在了细细打磨过的酸枝木螺钿翠匣中,特意选了天朗气清的日子,禀了婆母,乘坐马车往原家填妆去了。
原直海为女儿择选的夫婿,姓陆,字承礼。是河间知府陆子安的嫡次子,如今拜在河间卫指挥使姚烁手下任参将。
河间府同在冀州,距元城驱马不足十日可至。
待到了原府,递了拜帖,入门,拜谒完原老夫人。二夫人拉着锦盈的手热泪盈眶,“好孩子,难得你那么忙,还记得过来给她填妆,以后定要常来常往,切莫因离得远便生分了!”
锦盈含笑点头。
见她气色盈润,满面光彩,周身红飞翠舞,发间珠翠撞击,心道莫非除了原婷嫁入东宫和原英觅得佳婿以外还有好事?
问起带路的下人,这才得知,原家已然分家完毕,另几房前些日子刚捏着鼻子灰头土脸的离开。锦盈大悟,心道,甩了几重厚厚的狗皮膏药,无怪乎现在红光满面。
上游廊,过夹道,又行了数步,忽入幽闭之门,即是到了原英的小院。
锦盈抬头目视,只觉屋内人影幢幢,霞光辉曜,环翠扣击,不绝于耳。
前来填妆的人如此之多,倒让她急着会原英的心淡了下来。如今原家二女嫁入东宫,门楣高夯,此时凑趣难免会有巴结之嫌。
将礼物交予下人,便欲转身离开,忽听耳畔一声嘤咛短哼,抬眼见原英小脸微扬,手提裙裾,轻盈迈步而出,呼啦几下便跑到了她面前,轻抬玉指,点她额心道:“怎的?你做了王妃,便瞧不起我这个下官之女,竟不愿同我说句话,这就要走了,是要与我绝交不成?”
锦盈被识破,也不羞恼,噗嗤笑回道:“你原家如今门庭若市,姐姐嫁入皇门,父亲又封伯爵,我不过一冷灶旁支王妻,只有巴结你的份,哪敢有与你断绝往来之念?”她瞧了眼屋内,叹气道:“不过是见宾朋满座,臣门如市,望而却步罢了。”
原英回头望了一眼,蹙眉微滞,未几,拉着锦盈嗖嗖几步,便朝着另外一处院落奔去。
此院落空置,是原家长女的闺阁之所。待入内,唤婢奉茶,两人蜕鞋上炕,围着摆满零嘴和果酒的楠木小几,闲话家常。
“哎!也不知大哥和大嫂如今怎样了?”原英吃了一块糕点,又喝了一小杯果酒,拿出锦帕擦了擦嘴。
茗玥自去年嫁入原家,很快便遵了婆母之令,随同夫婿一同去了并州任上。前段日子递来书信,说是身体不虞,无法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心中歉意难安,托人辗转送来重礼,又再三保证身体好转后定去冀州探她云云。其间之实情,锦盈自是清楚,只因他夫妇二人成婚不久,缱绻难分,沿途路上便被诊出了有妊。
长子嫡孙,原老夫人自是十分看重,接连派了两拨产婆过去,如此一来,她便是想回,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锦盈打趣她道:“自是郎情妾意,琴瑟调和!英姐儿,你别急,待再过些日子,你成了亲,也能如你兄嫂一般凤凰于飞。”
原英羞赧,转身过来作势打她,两人你来我往,顿时扭成了一团。
过了许久,二人闹得疲累,便并排躺在炕上眺望屋顶,锦盈支肘侧身,望她道:“你可见过你未来的夫婿了?”
原英颊畔飞快爬上两抹红云,羞涩点点头道:“父亲大人曾在书房考教他的功课,我....与母亲偷偷看过一眼。”
原直海是文臣,听闻原英的夫婿却是走的武路,这考教的事哪门子的学问?不过是借故让自己老婆闺女偷瞄一眼罢了。
这原直海也算是有心了。
锦盈见原英颊畔晕红,知她对这人定是十分满意的,心下为她高兴,不免又多喝了几杯果酒。
原英掌心支起下巴,雾眸闪动,支吾着说道:“我其实有件事想向你请教,本来是想问二姐姐的,不过自她嫁了太子姐夫,许多话我便不敢同她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