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冲天 第九
整个夏天,周良信鸽一般穿梭于南府与周府之间,沈冲天也极少出去,只在家中安排,等诸事筹备差不多,沈冲天抽空去了九家堡。
文超显然已得风声,再见沈冲天,面上五分冷淡外加五分怒气,也不说话,直直瞪着沈冲天。
沈冲天见大哥这副表情,更印证自己的猜想,沉住气言道:“二哥为我牵线一门亲事,对方是京城瑞绮阁方家三姑娘。”
文超质问:“人海茫茫,为何偏是他家?”
沈冲天回答:“周氏老祖母作保,家世清白,人也不错,家中又有钱。”
文超道:“你亲来告诉,是你我的情谊,可惜大哥没帮上你的忙,又扰了你的兴致。你和二弟,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皆不知晓当年京城旧事,无怪乎此。今日你既亲来告诉,我亦实言相告,我文氏与瑞绮阁方家乃是世仇。”
沈冲天假装惊讶:“大哥何来此话?”
文超娓娓道来:“我们文氏并非武林本地人,而是祖籍京中,数代为商,与方家是同行,另外还有三家,同属于京中较大的绸缎行。到我祖辈、父辈的时候,文氏攀上官家,包揽大内、贵戚一应绸缎供应,日子风生水起,至今在京中仍有我家老宅,十分敞阔。可是盛景难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文家太过惹眼招摇,自然招来别家妒忌。最后,方家联合那三家,生意倾轧,打压文氏还不满足,总要斩草除根。到底被他们四家构陷罗织罪名,我文氏一族以莫须有之罪,尽遭屠戮。如今你见到的看门老者,是文家历经三四代的老家丁,当年文家出事时也有六十余岁。幸仰仗他老人家,在牢中与人做苦役,亲近、买通衙役,变卖自家田产,将我和昭儿倾力救出。可是文家已被查封,无处可去,老家人只好带我们回到他的祖地,就是九家堡,在这里抚养我们至成年。如今日子虽安定,世仇绝不敢忘。”
说完,文超又叹息道:“本是你的大喜事,奈何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你道贺,原谅大哥说不出口。”
话音落于寂静,文超和沈冲天对坐无语,沈冲天陷入深思。文超寥寥数语,将数十年的跌宕起伏,文氏一族的人口生命,不着痛痒地讲出,仿佛描述一顿极平常的茶饭一般,却是只字未提方家的命案,也未提文昭一介姑娘家只身赴京所为何事,更加深沈冲天心中疑惑。
半晌,文超强挤微笑,开口道:“三弟,你有你的因缘,我有我的难处,虽是兄弟,亦难想谅相帮。如今我也好,方家也好,离了是非之地,少了名利纷扰,想来以后也会平静无事,各自安好吧。”
至此,多说无益,沈冲天只得回应:“本是无心,不想揭开大哥伤疤,大哥兄长风范,胸襟若此,做弟弟的,惟有听命。”
待秋高气爽之时,沈冲天在南府中风风光光将芳馨儿迎娶进门。颖园、南府两处所有人都换上吉服,南府处处又回到当初阖家团聚,上下欢庆之时,夏卿也重拾笑容,在里面另设一间雅室,接待众仙家。诸仙见当年被断言的小灾星出落的知礼懂事,且喜他修为不高,流连凡间,竟都同夏卿一个想法,想着此人寻到不错的出路,不去搅扰仙界,纷纷心底踏实。
南府敲锣打鼓、觥筹交错之时,凝香带着她的人在颖园中看家。她身边两个丫头虽是沈冲天指派过去的,然跟着凝香便一心向着凝香。今日看见自己主子独守空房,守着冷清的园子,一墙之隔,墙东面明灯晄如白昼,呼喊喧闹之声一浪一浪传过来,墙西面静得只剩秋虫鸣叫。两个人自然心中憋了一股气无处发泄,脸朝东说话没好气,敲敲打打,所有物件都跟着倒霉,重摔重放的。
凝香听见动静,唤她二人到身边,半是宽慰,半训诫:“公子成亲是早晚必经的事,这是你们能做主的,还是我能做主的?那边听不见又看不见,你们这是给谁摆脸色,有用吗?”
丫头们满脸委屈:“我们也是为您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