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故人 第七
原来沈冲天勉强倚着床沿睡觉，其实并不踏实。待日初升，第一道天光顺着破损的窗户闯进屋子，直接晃醒他。沈冲天蹙眉缓睁眼透过残窗望望天，回头凝视熟睡中仍起鼾声的冷月影，轻手轻脚下床，揭去满墙符篆，沿来路离开。烈焰马还在原地，沈冲天过去解开缰绳，拍拍马儿脖颈，叹口气道：“我们回家吧。”烈焰懂事地等主人坐稳，撒开四蹄腾空而去。
回北海一路倒还顺利，眼看临近北海眼，半空出现一队身影，直矗矗挡在北海前面，头顶金光粼粼，威严异常。沈冲天不慌不忙纵马走到近前，前方队伍中忽然窜出一人，拦在马侧，俯首行大礼叩拜：“义父！”
沈冲天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心中激动难抑，急忙勒马跳下，被下面人牢牢接扶住。沈冲天就势搀起，细细端详，正是文惜宝。再见义子，一身戎装神采奕奕，更显成熟，只是五官都扭在一处，满脸是泪，不知哭好还是笑好。沈冲天拂上文惜宝脸庞，欲替他拭去泪水，却触到冰凉坚硬的金盔高冕，不免叹息一声。半日后心绪退却，沈冲天想起之前那些事，担忧问道：“你的伤可好了，来这里做什么？”
惜宝抹一把眼泪，抽抽鼻子，开心道：“义父放心，此番是陛下开恩，准我同行，护卫陪伴陛下来到北海，说要会一会义父。同来的还有玉壶真人。”
沈冲天点点头，弃了烈焰马，携惜宝的手一同朝前走，边走边问：“这些年日子可还顺心？你那岳父有没有迁怒于你？”
惜宝乐呵呵道：“这些年不论我，还是姐姐和凝香母亲那边都还算平安。大家平素各忙各的，一年到头难聚几日，倒是义母时常入朝，还能常碰面。我们这里无需义父担忧。岳父胆小，又有盼儿时常劝解，每每只在酒后叫嚣几句，我懒得理他。”
眼看穿过层层禁军，天帝近在眼前。惜宝忽然拉住沈冲天：“义父，此一去不知陛下如何行事，也不知后面有没有机会与义父说话。趁此机会，义父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宝儿在所不辞。”
沈冲天笑安抚道：“我有什么话。你和你姐姐一向行事稳妥，远超我之上，这是我的福分。不过一句老生常谈，盼儿性情像她叔父，善良通透，当得一个‘明’字，远超那些一味博贤良之辈，务必好好珍惜。如今你在仙家之中也有些地位，千万莫学凡间的富贵家或是神仙大氏，无事收敛一房的侍女，既辜负那些好女孩，又折损你的身体福气。在朝中莫傍势莫从众，谨记韬光养晦，静息养德，你还年轻，来日方长。”
沈冲天说一句，惜宝点一下头。就听上面洪亮一声：“沈冲天，冷氏欺我，你果然还活着。”
惜宝不敢再语，也不敢向前再走一步。
沈冲天扭头看着义子笑一笑算作辞别，走到天帝面前，深拜伏：“陛下。师祖，孙徒不孝，连累师祖了。”
天帝口气威严道：“沈冲天！你假传死讯，欺君罔上；私出北海，抗旨不遵，条条当诛。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冲天不紧不慢道：“陛下兴师动众来到北海，就为了训诫惩罚一个毫无修为之人？那我师祖来做什么，收尸的难道不该是家人吗？”
天帝叱责道：“放肆！妄揣圣意，又是一条忤逆大罪，你是嫌弃朕当年的惩罚太轻吗！今日玉壶真人在此，朕懒得与你置气。也是他举荐，朕许你一个机会戴罪立功，离开北海指日可待。”
沈冲天嘟囔道：“果然又是‘拿人手短’。冷月影重伤动弹不得，四方天尊已经折损一个，三个不敢擅动。其余仙家没本事的陛下瞧不上，有本事的又舍不得，独独一个我，左右不顺眼，索性豁出去。陛下可是让我接替冷月影去查访南天门的刺客？”
天帝对玉壶真人笑道：“都看见了？这‘小灾星’真真了不得。朕一个字都不多说，只提个醒，他就全明白。想我三界之中，魔界已平，再无阴晦，所能藏奸者只剩你我脚下这片黑暗。朕要你下去，细细探查明白，追根溯源找出凶手。”
沈冲天看看天帝，又看看师祖，只不说话。
天帝又道：“北海眼与天地共生同寿，上有罡风，别的仙家再走不近，进不去，唯有你。”
沈冲天呛声道：“冷氏除了冷月影再拿不出一个人吗？”
天帝不理会他：“若你肯应承下来，朕让你师祖带走你，彻底炼化这副凡间身躯，炼出真元，重披新貌，重新来过，也就是俗谓的‘脱胎换骨’。朕也答应你，功成之后一切既往不咎，许你永生自由、上十三天正仙，可好。”
沈冲天思忖一时，恭敬道：“既然是查案，若得重生，我要冷月影一样的三十六万金甲神做眼线和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