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已经有了轻微的变形,拼接的缝隙间流出脂黄色的松油,不少地方都出现了黑漆漆的腐烂块,毕竟这就是跟柳、杨木并称“棺中三孱”的松木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外表跟我三年前记忆中的差不多,整个棺材的雕画还是非常讲究的,大头部是雕着寿字,两侧是八仙过海图,尾部则是采用的特殊的绘画技法,在我们当地叫打花尾。
噗通!
我一下子跪倒在老娘的棺材前,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自己忘了是谁曾经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说一个人能连续不间断哭上超过五分钟,那绝对不是在哭死者,而是在哭自己。
确实,在这一刻,我对于这话感同身受,起初是很想念老娘,但哭到现在就是在哭自己,哭的无非就是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多么多么落魄,末了最多再加上因为这些种种,才会想念老娘在的日子,即便她不能为我遮风挡雨,但自己在不如意的时候,还能有个敢说掏心窝话的挚亲。
跪在老娘棺头哭了没几分钟,华子就打过来电话,说祖坟那边已经把我老爹的墓挖开了,问我这边有没有完事。
悲伤宣泄的已然是差不多,我便是起身,跟他说这边也差不多了,挂了电话就给倩倩往回去打,让她那边准备准备,让她母亲准备下葬。
王寡妇下葬的过程一切从简,自然平凡到不能再平凡,如果不是倩倩哭的肝肠寸断,那几乎就像是没有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不过我的泪窝子很浅,看到她难受的模样,心里也个跟着难过,忍不住又是抹泪。
等到王寡妇下了葬之后,我们就抬着我老娘的棺材往祖坟去,倩倩独自一个人留在坟前,她想要跟她母亲多待一会儿,估计也有告别的意思,跟我当年几乎完全一样,所以我就安慰了她几句,便朝着祖坟出发。
我走在老娘棺材前,一边走一边的吆喝,即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那大白天也不可能出现,但按照袁淼的说法,那就是人死后的灵魂是出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一年到头也清醒不了几次,如果不叫的话,那是永远不会找到尸骨重新下葬的位置,成为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
有些东西,并非是真的存在,即便很多人都知道是假的,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很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大家都这样做,你不这样做就是不顺应潮流,说的土一些,那就是人家都孝顺,你不这样就是个不孝子。
抬着棺材的几个人,一个劲地小声嘀咕着,我隐约听到他们说是太轻了,因为他们刚刚抬着王寡妇的棺材下葬,那种重量他们太熟悉了。
我并没有搭话,觉得这很正常,毕竟新棺材要比埋了三年的棺材重很多,再者王寡妇刚刚下世,而我老娘都走了三年,估计都已经腐烂不少,轻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还有一个即便我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的事情,那就是我老娘的棺材里边连一件陪葬品都没有,当时只有一块薄薄的新被子,毕竟自己家太穷了,而她老人家下世的时候,我把钱全都砸进了古董铺子里边,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给她陪葬,不像王寡妇光是褥子就铺了四双,还有两双被子,那都是崭新的。
从旧坟到祖坟的路程并不是很远,不到二十分钟,我们便抬着棺材到了地方。
此时,只剩下华子一个人,正蹲在挖出堆成小山的夯土上面抽烟,等到我们走上前,他才站起来了,把大半截烟丢在土上,嘴里抱怨道:“大飞,你爹上辈子是不是捅了蛇窝了?”
我哽咽地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