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魂殿后山,万籁俱寂,寒潭水气弥漫,终年不结冰,却比冰更冷。
月夜下,季江明大半欣身浸在寒潭里,晶莹的霜花布满发梢眉尾,连睫毛尖都不放过。血液像被冻成了刀子,在身体里一边缓缓流动,一边尖锐的从肌肤里往外割,越颤栗越刺痛难忍。
这不是他第一次受罚,父亲掌枫骨殿,苛己严身。枫泰殿后的三十六层台阶,每一层都比寻常台阶要高出许多,寓意赤枫三十六条谷戒,犯了哪条就在哪一层静跪反思。幼年时不思修习,常被罚跪到晕厥,父亲从不护短偏私,一盆冷水浇醒他,加罚时辰。
但,这是第一次罚他浸寒潭,赤枫最严苛的惩罚,罪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才会被罚至此,最严重的会被废掉修为,扔潭里活活冻死。
那么自己错在哪里?
他不认为他有错!!
“江明。”袁巽已风中出现,苍颜鹤发,道骨仙风。
“师…师叔…”季江明颤抖着回应。
“先出来吧,在浸下去会伤身。”袁巽已纵身掠过寒潭,水面微乱,将季江明从潭水里带了出来,反掌推出内息,为季江明驱退寒气。
季江明略感缓和后,自行运息,不多时便水色尽消。
“拜见师叔。”季江明补上一礼。
“免礼,若是还走得动,陪叔师走走。”
“是。”
袁巽已转身先行,季江明起步跟上。
今晚的月色算不上明亮,青石小道勉强能看清,袁巽已走在前面,听季江明说起游历三年的所见所感。
夜色已深,季江明道:“师叔,夜露湿身,早些回枫魂殿休息。”
“许久未与你多谈,在走走。”袁巽已未有停意,稍和续道:“不要怪你父亲严苛,也不要怪你父亲固执,皇权之争足以让我们赤枫谷灰飞烟灭。近几年来,翊王与承王明争暗斗,翊王看似咄咄逼人,最后去边关的人却是翊王,可见承王绝不简单。宁王一直在翊王与承王之间周旋,暗中培植起自己的势力,你依附宁王,扶宁王上位,事成后宁王未必会对赤枫谷另眼相看。你明白了吗?”
袁巽已还道:“当下各大玄门,为求自保都没有轻举妄动。我赤枫不惧那形同魑魅魍魉皇室暗卫,但不得不顾虑谷中数千弟子的性命,也就不得不静观其变。江明,你即将接掌赤枫,在天下风雨浮沉间,赤枫需由你掌舵,你凡事都要三思而行,量力而行。”
季江明想再什么,掀了掀了唇,但没有说出口,只应了一声,“是。”
“布晨十六了吧,孩童般的眼睛,看不透繁复人心。江明,记住师叔的这句话。”袁巽已道,然后转开了话题,“明早弟子们晨训,你要一展所学才是。”
“是。”
袁巽已满意地点了点头,踩着月光往回走去。
月白凄冷,坠露无声。
——
珂雨躺在榻上装片,屋里屋外半天没动静,她悄悄爬了起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逃走!!
可是,她又失败了。
岳碧兰已经睡下,但留了药奴守着珂雨。
这些药奴全都是从生下来就泡在各种药水里,长到三四岁大,就不会再长了。
那天就是这种侏儒样的药奴易容成小包子,骗过了珂雨。
珂雨见到四个侏儒药奴围着她,她气上心头,抄起鸡毛掸子就往侏儒药奴抽。
无奈这些药奴不晓得什么疼,力气还大得很,珂雨最多同时对付两个。
“退下。”
季江明回来了,一声冷斥,药奴们纷纷后退,孩子似的地想告状,但季江明没听,抬手示意药奴立马离开。
珂雨道:“少谷主,你请我回来炼尸,可我觉着我就像被你软禁起来,你们赤枫谷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还有,这处院里连一口尸缸都没有,跟本没办炼尸,你若不是诚心请我,那我也不留了。”
季江明只道:“三小姐刚来,休息几日再炼尸也不迟。”
然后季江明合起了珂雨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