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郭臻却是摇头笑道:“刘公子,你斥别人见识肤浅,却不知真正肤浅的是自己,自以为通透天理,要教化他人,却偏偏脱离了实际。”
“我曾听说,有乞丐论官,说当官的每顿饭需吃十张大饼,可见没接触过,只凭想象,终究受限于所知。”
“刘公子你出身高贵,可曾见过农人在田间忙碌?你让别人心境升华,莫非升华后,就能如你般锦衣玉食了?又或者只靠说教,就能让万民丰衣足食,就能让万民知礼懂礼?”
刘靖眉头一皱,连忙反驳道:“锦衣玉食只是表象,真正的收获是内心的安宁,明心见性,廓然大公!”
说话间,刘靖流露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意境,引得蔡樱心神恍惚。
就在刘靖以为郭臻要被自己震住时,郭臻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刘靖看到后,眉头再次皱起:“你笑什么?”
郭臻淡然道:“我曾听说有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今天听君一席话,才知不虚。”
“古人有诗云:‘时人不识农家苦,将谓田中谷自生。’如果无人劳作,那田里的庄稼难道会自己长出来?”
“你说逐利污秽,如果农家不种地、不去赚得银钱养家,只求个内心安宁平和?这日子怎么过?”
刘靖身形一颤,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正要开口,但郭臻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家境殷实如刘公子者,即便不事生产,每日谈玄论道,子女一样享尽荣华,而且子女长成后,还能继续谈玄论道。”
“可农家若只求天理,不事生产,不说讨不讨得到老婆,会不会绝后,单是没人种粮,你我吃什么?”
“连饭吃都吃不上,饿都饿死了,还求什么天理?还论什么人性?”
说到这,连王韧都忍不住面色微变,他没想到,郭臻简单问了句“吃不吃饭”,竟能衍生出这么一番道理,隐隐抓住了刘靖的命门。
刘靖固然博学多才,却没怎么接触过田间地头,阅历仅限士大夫圈子,这是他的不足,加入义理社后,义理社有办法帮他去掉这个不足,但现在却被郭臻抓个正着。
刘靖同样注意到了问题,知道不能任由郭臻发挥,遂做出虚心请教的模样,问道:“既然郭兄对寻常小事这么有见地,那对于大许、小许两位先生的主张定然也有研究,不妨说说见解?”
刘靖这是要将话题引回纯粹的学术,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以此来掌握主动。
郭臻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回道:“行啊!”
郭臻一口应下,干脆地让刘靖心头一颤,隐隐有不祥之感。
就在刘靖思绪有些飘忽的时候,郭臻一边走向果篮,一边说道:“我说你未理解通透,缘由就在此处,就像这苹果,饿的时候,吃一个足以充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岂不就是天理?”
“自然之事暗合天理,此言不假,此乃格物之道,不正合明心见性之说?”刘靖摇头叹息,仍试着引导话题。
郭臻却是弯下腰,从篮里又拿出了一颗苹果:“吃一颗苹果就能充饥,却占着两颗,这才是人欲。”
说完这句,郭臻抬手将其中一颗苹果朝刘靖扔了过去,刘靖下意识地接住,然后满脸疑惑地望着郭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