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夫妻百日恩。
当年情爱誓言，如今于顾致远和柳氏之间早已做不得真。
此时月上梢头，寒风凛冽，丘富亦不知打通了多少关系，才得以在这夜深人静时入了菡萏院不被人所知，若是放在平时，哪怕是侍从夜晚入了小姐闺房，亦是要被打上三十鞭。
如今顾茗烟只坐在椅子上裹着锦被，怀里还抱着个汤婆子。
她不过是熬的晚了，方才沐浴完便发现丘富前来，匆匆遣了两个丫头，此时头发湿漉漉的被冷风吹着，料是她这般能吃苦的腔子也被冻得一个激灵。
只得缩在这锦被的方寸之间，听丘富将今日柳氏之事告知。
上下打量，顾茗烟蓦地笑了：“怪不得你能爬到这位置，想来大娘纵然知晓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也只会怪到爹爹的头上。”
顾致远想借她之手来好好教养顾旭，却不知自己也有被她当做刀的那一日。
夫妻和睦多年半真半假，血脉之事总归是两人之间无法谈拢的事儿，如今她假意是那把被借的刀，又有丘富这第四方势力有意袒护，想来出了事，这火也是烧不到她的头上。
丘富此时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顾茗烟，更不愿将视线黏在那锦被外的纤纤玉指上。
“丘富多谢今日大小姐提点。”
若非是顾茗烟告知顾旭之事，只怕他也要小瞧了这位小少爷。
“不必多谢我，我终归是个难以继承家业的女子，你一心效劳于我，倒是不如去找我那不省心的弟弟，他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
顾茗烟缩了缩脖子，指尖翻阅过自己的手稿，草草看了一眼。
谁知丘富并未就此离开，反而顺杆上爬：“小少爷年岁尚小，丘富愿意在此之前先跟随于大小姐，日后若再有此事，丘富亦愿照拂一二。”
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如今也算是帮了她个大忙。
若是再不答应，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答应你，但你所求为何，来日我也好……”
“我所求之物，来日自会告知大小姐。更深露重，丘富亦不便久留，还请大小姐早早歇息。”
丘富打断了她未尽之言，踩着一片浓重夜色离去。
好似哪里不对？
顾茗烟一时也找不出破绽来，心里却小心提防着。
她可以做别人的双面间谍，说不定丘富也可以，虽然可信，却不能尽信。
如此想着，她索性去了门边吹风，正因隔着街市一墙之隔，菡萏院平日纵然安静，终归是有些杂音，如今只听见耳边阴风阵阵，她又怂巴巴的躲进了被褥里，连脑袋也一并盖上。
还是被褥里最安全了。
一夜安眠，醒来之时天还未亮，阴沉沉的看不见光。
匆匆换了学院的衣服，顾茗烟可不想一大早又去厅堂边吃早膳边被人教训，想来还不如禁足时那般逍遥自在，小心避开了附近侍从，对门口的护院说了声要去书院早读，倒也无人敢拦。
小摊贩们早在七八日前便重新回了来，顾茗烟自顾自的吃了份早膳，便想着要去许昌先生那儿讨个好差事，最好是将那小试给躲开。
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刚拐了两条街，她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马车上的霜华，当即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