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楼昼夜不歇,无时无刻都有人。
博楼隔绝阴阳,笑可哭,哭可笑。
有人笑着笑着突然嚎啕大哭。
有人哭着哭着忽然拍遍桌子。
栏杆拍遍,牌九拍烂,元宝洒散。
利刃出歌,悲欢同游。
博楼里住着女人。
女人双臂撑着栏杆,一头乌发随意披散,一点漆墨眼眸掠过焦灼火热呕馊泛臭的男人头顶,凝定在两扇大门间的缝隙。
缝隙缓缓推开,湿润的雨汽挥洒进堂内。
靠近门扉的兵士恼怒地大喊道:“哪个王八羔子!”
旁边有人将他臂膀扯了扯,他一甩脸正要继续开骂,瞥见了门前的身影。
喉结动了动,身子退了一退。
哗啦啦,牌九洒了一地。
没人捡。
博楼开业以来,没有安静过。
李漆匠过来玩,反而更热闹。
今天,它在这一刻安静了。
因为一个女人。
一个美丽到极致的女人。
你说不上她到底美在哪里。
精致的脸颊?太笼统,太模糊。
光滑白皙的额间,一双犹如漆黑夜空闪烁群星的双眸,翘耸如江南丘陵的秀鼻,皮为骨骨为皮粉为肤泽为光相辅相成,湿润的唇微抿,静态像一副山水秀丽非墨画,一笑生媚百心开。
这太具体。
折了她的美。
像朦胧的诗,像雨夜烛光乍亮的一瞥,像山岚雾气里走出的山精。
也许这些都不足以表达。
也许这些表达都太矫情。
于是有人说了句:
“爹呀,这娘们儿咋这美滴!”
冯大娘笑得花枝招展:“稀罕,博楼里来了个女人。”
“那可不,博楼里还住着个女人呢。”只一眼,江予月就知道这女人是陈宇德提醒的那个人。
冯大娘浑身发颤着扭着腰肢走下楼。
兵士们不动,冯大娘一个个挤开。
她的风刮过兵士们的鼻翼,浓烈地有些像低劣的酒壶上陈年的老酱。
冯大娘脸上带着笑,鼻子动了动:“妹妹好香。”
“姐姐好味道。”江予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说道。
“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冯大娘伸手,手臂若白藕,手掌皮肤皲裂干枯尖钩带着长长的指甲。
“姐姐无中生有的能力无出其右。”江予月没有抬手隔开冯大娘的手臂。
一把刀鞘从她的斜后方插到前头,身后贺北的声音响起:“请博楼主人有礼。”
“不讲理。”那手指出了声儿,如飞鹰迅疾点在刀鞘上。
叮叮当当三声。
江予月脸色连变三次。
刀鞘戳出三个洞。
贺北已然挡在江予月身前:“你这是找死!”
“博楼不欢迎太美的女人,就像这余坤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