脯时时分(申时,15-17时),且说当下风习,仍以一日两餐为主,三餐、四餐亦有,但绝不会在平常人家多见。
康王府自属例外,理所当然,赵构也不到饥饿之时。只是他身为天潢贵胄,何曾受过这般折磨,只觉时间难捱,苦不欲生。
无人再敢登楼。
初时赵不尤并不曾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只是左手杵刀,右手扶着椅靠,手指无意识地拍打,漆黑的眸子里光芒闪烁,也不知在想些甚么,任由他瘫坐在地,小动作不断,偶尔摸到伤处,轻声痛呼,也不管不顾。
只在突然间,赵不尤将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倏忽间刀背拍在他左臂伤口,同声笑道:“起来!站好!”
赵构再次喝痛,双目喷火盯向赵不尤,倒也依言而行。
不然怎么办?再挨几刀?
赵构早已想了明白,既然赵不尤未有当场戕害他,大抵之后也不敢,他毕竟是皇子,若真杀了他,赵不尤不止自个儿,父母家人都要偿命!
命能保全,则又何苦再吃眼前小亏?
只待以后,他定要将赵不尤生撕活裂!
咬牙站起后,迎面便是赵不尤玩味的笑脸,赵构不由心中咯噔一跳,规规矩矩地站定。
“知道方才我在想些什么?”
未等赵构回应,赵不尤自顾自继续道:“九哥,我以前听人讲,一个人只喝水不用饭,大抵能活10多日;喝不到水吃不到饭,约莫只能活七日。哦对了,还有睡觉,据说分秒不让休憩,至多能活过五日。”
“要不……我们试试?”
“一刀杀掉委实太便宜你了。”
这些话,赵不尤是笑着说的,声调也很寻常,可不知为何,赵构只觉毛骨悚然,在这炽盛夏日,颈背发寒。他忍不住吼道:“你不敢!你不敢杀我!我爹爹会诛你九族!”
“九族?”赵不尤望着他,笑吟吟地像看个傻子,“炀帝之后,你可曾见过如此刑罚?且不论九族,诛我五族、七族,你爹也该自戕了吧?”
“还有,方才你也听到了,我已经让爹娘躲了起来。哦,我还有个舅舅,他也一样,若是愿意藏起来,大抵无人能够找到。”
“他们是我最近的亲人,至于其他亲戚,咱俩和他们的关系大差不差,总不能等你死了,官家都会迁怒吧?”
赵构怒道:“我不信你爹娘会一直躲藏,你家那万贯家产不要了!”
赵不尤偏了偏头,颇有耐心地解释道:“命都没了,要那些许浮财何用?”
随后赵不尤则是在喃喃自语,连眼前的赵构也不曾听得清晰。
“若没有这件事,他们只会在几年后被金人掳走,漫说钱银,人也可能死在往北地苦寒之所的路上,或许还要承受更大的蹂躏。”
“以赵士起的能耐,眼下定能逃得出去,令人找寻不到,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活下去。”
“我这样做,也算提前从靖康耻中,将他们救了下来。”
“无愧于做了几日他们的儿子吧?”
“他们真正的儿子大概率是死了,我这也算是替他们的儿子报仇了罢?”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时代,即便困顿这栋楼中,哪怕是多呼吸几日空气,也算是不枉走这一遭。”
听着楼外大树上的风吹蝉鸣,赵不尤精神为之一振,提刀起身,绕着赵构转动,不时拍打一下:“站好了!挺胸!昂首!让我们试试,你到底几日才死!”
赵构放声怒骂:“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