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架赔偿？”
制片方的孙长姜一听见这事, 脸色更难看了，他瞪了一眼面色僵硬的沈严达，昨晚在酒桌上的客气和追捧全无。
孙长姜将助手的工作手机拿了过来, 立刻拨通了电视台影视采购组的组长电话。
在四五秒的嘟声, 电话就被人接通了。
“喂。”
“喂，是蒋总吗？是我，孙长姜。”孙长姜的脸色带出几分虚伪的笑意。
“老孙, 你这回可把我害惨了！”电话那头的蒋总怒气冲冲地说, “为了让你们这部剧提档在寒假播放，我前前后后和台里领导说了多少好话。”
还把原本定好要上映的另外一部电视剧的制片方给得罪了。
“现在倒好, 今天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 敢情你们还是一部证据确凿的抄袭剧？”
“沈严达那老东西，平日里看着清高, 没想到是个吃前妻红利的窝囊废！”
“跟你们这样的剧组合作，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蒋总的嘲讽一串接着一串，通过外放落在了会议室三人的耳中。
沈严达面色一阵青、一阵红, 活像是一个变幻的调色盘。
他们这部剧为了走后门、提早上映, 当初可是给蒋总塞了不少钱。
没想到, 对方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只是，沈严达不敢出声反对。
如果真惹急了这位电视台的负责人, 《南朝长歌》这部剧以及他之前付出的投资那就完全打水漂了！
这个时候, 孙长姜也懒得帮沈严达说好话了。
等到电话那头的蒋总稍微止住的气性，他才赔礼附和，“是是是，这事的确是我们剧组的疏忽, 没有把控好网络舆论的走向。”
“不过, 也没必要下架这部电视剧吧？大家都是混圈子的, 网友们的声讨热度最多不超过一周……”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蒋总打断了，“得了吧，你们想得挺轻巧。”
“上级要给各大卫视评优评先，颁发的审核文件明晃晃写着禁止抄袭剧，我们台要是继续播你们的剧？这不是明知故犯？”
购买《南朝长歌》版权并且播出的电视台是湘江台，他们常年和海市电视台竞争‘卫视老大哥’的位置。
这次综合性的‘评优评先’，说白了就是两个电视台在争‘第一’。
原本《南朝长歌》的收视率胜于海市台的《赤子神探》，湘江台的台长还觉得很满意，上周的例会上还大肆夸奖了采购组眼光独到。
今天下午就发生了大规模的声讨舆论，岂止是电视剧官博和沈严达的微博被人爆骂啊，就连湘江台也接到了很多投诉电话，还有群众威胁——
“如果不下架这样带着恶劣性质的抄袭剧，那就往总局举报。”
这个月可是‘评优评先’的关键节点，电视台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台长得知这事后发飙，将采购组狠狠骂了一通——
怪他们在购买电视剧之前，没有做好完善的调查。
台长不仅要求负责《南朝长歌》版权采购的成员每人写一篇检讨上交，还要扣除这个月的所有笔奖。
现在整个采购组都怨声载道，蒋范作为领头人更是觉得压力山大。
“实话告诉你们，总局的督查组亲自打电话来‘关心’，你们这剧必须下架，自然会有新剧顶上。”
“至于给台里造成损失，你们自己做好赔偿的心理准备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谁还敢为这部剧说好话？
被大众抵制，被总台监督，这样的剧谁播谁倒霉！
当初签合同时，双方可是说好了——
如果在剧播期间，由于乙方的人为失误造成甲方不可逆转的损失，甲方是有权要求乙方赔偿的！
播到一半的电视剧必须下架？
不仅赚不到钱？而且还要赔偿？
这下子，沈严达是真的憋不住了，“蒋总，你再帮我们和台里求求情？前面的情节只是有小部分的雷同，后续的情节我们可以重新剪辑、拼接啊！”
蒋总听出了沈严达的声音，当场一声冷笑，“重新剪辑，你自己抄了多少内容？你自己还记得清吗？”
重新剪辑拼接？
怕不是直接一剪梅！
“沈严达，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大家喊你一声老师，是看重你以往的作品和素养，现在的你连个屁都不是！”
剽窃前妻剧本，‘原创’作品抄袭，婚内出轨包养小三，再加上职场骚扰。
烂泥一堆！
蒋总越说越气，恨不得直接冲出手机、上前去暴打沈严达。
这个蠢货，连累了多少忙前忙后的人？
电话被粗鲁地挂断，冷酷的忙音显然已经预示了结局。
孙长姜胸口起伏了两下，猛然一拍桌子起身，“沈严达，你好自为之吧！”
身为制片方的总负责人，他必须要赶回公司，想办法挽回局面、减轻损失。
如果事态真发展到了没有回头路的那一刻，他一定会在沈严达的身上找补回来！
孙长姜带着助手摔门而去。
沈严达愣在位子上，内心的惶恐和耻辱交织着，他曾以为傲的人脉和地位，不过都是虚假的一场梦。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沈严达才从二楼的办公室回到了一楼的办公大厅。
晚上不到十点。
原先春节不放假、熬夜加班的编剧员工们都已经散了个一干二净。每个人的工位上都打理得干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工作过的痕迹。
主位的办公桌上，留着集体的辞职信。
“沈总，从今天起，我们将不再为您这种沽名钓誉的人工作。至于目前正在创作中的剧本，我们已经和各自影视公司打过电话交接，今后他们会支付给我们版权费。”
之前，工作室借着沈严达的名声，会和其他影视公司有合作，负责产出一些网络小剧本。
这些编剧员工就是负责剧本创作、拿提成。
沈严达看见这一场段字，气得咬牙——
这算怎么回事？
员工集体炒老板鱿鱼？还带走了他的客户！
还没等沈严达从这种气愤中回过神，他的手机就响起了一条短信提示。
【交易提醒：您的银行卡尾号为6754，完成转账交易……】
沈严达看见巨额的转账记录，差点一口气没呼吸上来，他迅速拨出了钱伊人的电话。
能知道他账号密码只有钱伊人，还是对方在床上用温声细语套出来的。
沈严达没想过换密码，因为他自信觉得，钱伊人一定会紧紧傍住他这个男人，舍不得离开。
但现实又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钱伊人似乎带着他的钱跑了？
打通、挂断、再打通、再挂断。
就在沈严达濒临失控前，不接电话的钱伊人给他发了一条语音微信。
“除了银行卡里的钱，家里值钱的东西我也都拿走了，这六七年了，我都没名没分的。现在好聚好散，你总得给我一些东西补偿。”
“以后别再联系了，对了，沈严达，忘了告诉你，你床上技术是真的很烂。”
沈严达气急败坏地吼道，“钱伊人你这个婊-子！你这是携款私逃，是犯法的！我可以报警抓你！”
只可惜，没等这条消息发出去，他被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沈严达瘫坐在位置上，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绝望。
他得意高调了十几年，自以为功成名就，怎么到头来落得了这种下场？
钱没了，女人没了，作品没了，地位没了……他过惯了受人追捧的好日子，从今往后，他该何去何从？
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问题？
沈严达困在一种巨大的混沌中，急得冷汗直流。
忽然间，他想到了纪厘带着‘抄袭’剧本上门时说过的一段话。
——沈老师，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知道，现在市面上对于抄袭的管制很松，再加上您这响当当的金牌编剧的头衔，只要作品大爆，压根就不会有多少人在意这事。
——但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剧本，你不爱惜你的羽毛，但我爱惜我自己的。
时隔半年，这番话越发清晰地印在了沈严达的脑海里。
一瞬间，他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如果当初就能听进纪厘的劝告悬崖勒马，现在的一切怎么可能还会发生呢？
如果当初他没有背着前妻乱来，而是一心守护好自己的家庭，更甚至把属于宋芳梅的作品还给她，恐怕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吧？
悔啊！悔啊！
……
次日一早。
华国编剧协会也发布了一则通知——
他们称，从新一年起将会规整行业内的乱象，不仅如此，协会还列出了‘行业重点审核人员名单’。
凡是被列进这个名单里的编剧，以后不能通过私人渠道和影视公司合作，新作品必须要通过协会的层层审核，确保作品质量后才能在市面上发行。
沈严达的名字被高挂在了第一位，除此之外，之前魔改剧本的王咏炜也出现在名单中。
说得再直白一点，这就是编剧界的‘黑名单’。
网友们大声叫好。
有了这样的约束，影视公司和编剧们在创作、改编上面会变得更加慎重，间接性地也算切断了这批黑心编剧恰烂钱的路。
紧接着，湘江台就发布了下架《南朝长歌》、换新剧《风月小情诗》接档上线的公告。
抄袭剧被下架？
反应速度还如此之快？
这在华国影视史上，简直是前所未见啊！
还没等网友们从这种‘高效率下架’中回过神，《南朝长歌》女主施朦、男主吴易牡联手起诉了《南朝长歌》的制片方和编剧沈严达。
因为剧组的道德缺失，导致剧集下架，让他们四五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
这个时候不撕破脸维权？要等到什么时候维权？
两人的粉丝们纷纷帮忙转发，热搜的讨论度持续飙升。
抵抗不住重压的制片方，终于通过官博发表了一则长篇声明——
他们先是对演员、对观众发表了诚恳歉意，并且保证会妥善处理给演员们带来的损失，在道歉之余，他们还向法院直接起诉了编剧沈严达。
因为制片方认为，沈严达先是违背道德底线、后是隐瞒剧本实情，这才导致了剧组全体蒙受巨额损失！
一纸诉状未清，一纸诉状又起。
三天后，宋方梅联合之前‘被抄袭’的网络小作者们，同样打算起诉沈严达——
前者要求沈严达返还以往作品的署名权，而后者则是要求沈严达公开赔礼道歉。
网友们来回吃瓜，根本闲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恶人就是会遭到报应的！爽了爽了！
——沈严达，开心吗？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所以说，演员们选择剧本、影视公司选择编剧，都要小心一点啊，眼前这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哎，我之前不知道‘抄袭’这事，还觉得《南朝长歌》挺好看的呢。
——楼上的姐妹，去追《赤子神探》啊！真的特别好看！男主季云启的演技也很好！
——《赤子神探》可追！之前的瓜都是假的，这剧全体很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