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往生阁来了个特殊的人。
浮生匆匆忙忙从后院赶到前院的时候,往生阁的大门正好响起三下敲门声,一声不多,一声不少。
她打开门时,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一身白衣的女子,只是这女子还戴着面纱,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惊诧了一瞬间,浮生很快就收敛好了自己的表情,脸上扬起了甜甜的笑容:“姑娘请进。”
女子淡淡地点头,抬脚进去,手中的灯笼在她进去的刹那间就熄灭了。
浮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个纤瘦的背影,反手关上大门,小碎步跟在她身后。
往生阁的书房里。
浮生一如既往地给来这里的女子上了茶,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女子说出自己所想求的东西。
白衣女子没有去看自己身前的茶杯,反而是抬手解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那张脸上到处都是伤疤,有的还交叉着,但看得出来是刀伤。
一看见这张没有一处是好的脸,浮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
她的心里有些发凉,究竟是谁,才能下得了这样的手?下手的人也未免太过心肠狠毒了。
临渊看着她脸上的伤,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听到浮生的吸气声,他侧脸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浮生慢慢地站起身,来到临渊身后,小手不动声色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我在!”他低低地道,声音中带着柔和与让人心安的力量。
就是这两个字,却让浮生恐惧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安抚了浮生,临渊这才将目光落到自己对面的女子身上,语气平平:“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秦韵!”女子吐出两个字,随后抬眼看浮生,略含抱歉地道,“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浮生听到她的名字眨了眨眼,抓着临渊的手指动了动。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阿颜投胎到安府后有一个从小到大的朋友就叫秦韵……不会这么巧,就是这位吧?
临渊手执茶杯,轻呷了一口:“秦姑娘可知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往生阁!”
闻言,他有趣地挑了挑眉,眼皮抬了抬,似笑非笑地问道:“那秦姑娘又可知,来到我这里的规矩?”
秦韵浅笑道:“若是不知,我也不会来了。”她定定地对上临渊的视线,没有分毫畏惧,“今日来此,我想和公子做一个交易。”
“秦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来到往生阁的人,一般都是拿得出有资格和我做交易的东西,可秦姑娘你……”他顿了顿,笑得有些嘲讽,“在下不知,秦姑娘能拿什么来和在下做交易。”
虽是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听到临渊的话,秦韵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失望之色。
浮生撇了撇嘴,她家公子有时候说话可真是不留情。
暗暗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说话不要这么绝情。
临渊斜眼看过去,发现小丫头正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抽了抽嘴角,手虚握成拳头,放在嘴边挡住了笑意,轻咳了一声,才道:“秦姑娘想和在下交换什么?”
为他这松口的话一愣,秦韵回神,感激地朝浮生一笑。
她看得很明白,分明是这个小姑娘让临渊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她敛去了笑容,轻轻地吐了口气,郑重地道:“我想请公子帮我,恢复我的容貌,然后让我进宫。”
进宫二字让浮生一怔,她想到还在后院的那株桃花树,问她:“秦姑娘可是京城秦家的姑娘?”
没有料到浮生连这个都知道,秦韵苦笑着点了点头,“是。”
“那你进宫是想和齐……宣德帝相认吗?”
——宣德帝乃是齐桪登基后的年号,因此浮生才会有此一问。
秦韵垂下眼帘,摇了摇头:“或许只是不甘吧。”
她那副失落的模样使得浮生心生同情,她已经从阿颜那里知道了,京城中早就有了一个秦府的千金秦韵,而且,再过一年,那位秦姑娘就要进宫成为齐桪的皇后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见这个秦韵的时候,内心深处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位才是真的秦韵。
浮生突然觉得自己能理解她的意思了,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说爱她的男人竟然无法认出自己来,而且还要迎娶那个取代了自己的女人,不论是换了谁,心中都会不甘的吧。
临渊没好气地捏了捏小姑娘的手,这丫头一听说了秦韵的遭遇,又开始同情对方了。
浮生低头瞅了一眼临渊,后者略微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她朝秦韵那边努了努嘴,临渊只是淡淡地盯着她,清俊的眸子里不为所动。
知道了临渊的意思,浮生恼怒地“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头赌气地偏开,不去看他。
小姑娘生气了,临渊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视线落到秦韵身上:“秦姑娘的要求我已知晓,只是,你可知你要付出的代价?”
“公子但说无妨!从我决定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再抱有生的念头了。”
“……”临渊摇摇头,“我可以答应秦姑娘你的要求,但是,我要你的灵魂。”
他伸出手,一团雪白色的轻纱出现在手中:“这是美人皮,以人的精血为生。你将它戴上,它会和你的身体融为一体,只是,它会不断地吸食你的精血,来维持它为你幻化而出的容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要想清楚,一旦戴上了美人皮,你将再也无法将之取下来,除非你死。”
秦韵盯着临渊手中的东西,轻声问道:“我的时间有多少?”
“三年。”他没有隐瞒,“因为美人皮,你的身体会一天天的虚弱下去,直至死亡。三年后,你要回到往生阁,交还美人皮,同时承诺你给我的灵魂。”
沉默了许久,秦韵抬头,颔首答应了:“我知道了。三年后,秦韵会按照约定回来的。”
临渊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美人皮交给了她。
秦韵接过东西,才刚刚踏出门口,临渊的声音就又响起了:“你要切记,美人皮不能有所损伤,否则,不用三年,你的生命就走到头了。”
“多谢公子告知!秦韵记住了。”秦韵淡淡地道,随后没有任何犹豫离开了。
秦韵一离开,浮生便绷着张脸收拾了桌上的茶盏,放在托盘里就要走,一副不愿搭理临渊的样子。
临渊拉住了小姑娘的胳膊,动作干脆而利索地拿过她手上的托盘,语声温柔带哄:“怎么?生气了?”
浮生面无表情地看他,就是不说话。
“唉……”临渊抬手勾起她耳边的发丝,无奈地笑了,“浮生,你知道你这样容易心软会让我很为难的吗?”
浮生心虚地低下头,她当然知道自己有时候很容易心软,尤其是对经历艰难的女子,她无法心狠地对待她们。
但她却忘了,临渊是往生阁的主人,很多时候他可能因为她的一时心软而损失了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