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队人马朝宣德帝三人而去,领头的人是南衍和秦澈。
南衍看着浑身是血的安瑜不由得拧紧了眉头:“阿瑜……”
“陛下……”紧跟着而来的秦澈心中也是一紧,看到宣德帝安然无恙才稍稍安下心来。
原本在朝烟无意间得知了荣王的计划后,他和南衍便快马加鞭地带人赶了过来,却不料现场已经是一片血腥混乱了。
秦澈眼中冷芒毕现,右手挥下:“杀,一个不留!”
看到南衍和秦澈,宣德帝也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们已经是强弩之弓了,如果南衍他们再来晚一些,说不定就可以直接给他们收尸了。
秦澈搀扶住宣德帝,将他往一旁带,以免被愤怒的静王给伤了。
眼看着就可以杀了宣德帝,却不曾想秦澈和南衍这时竟带了人过来,不用想他也知道,一定是荣王那边出了差错。
静王眼睛都红了,事情功败垂成的感觉可不好受,尤其是当他以为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时,却忽然有人破坏了这一切。
秦澈挡在宣德帝身前,警惕地看着静王,手中的长剑时不时地挥开朝这边而来的人。
南衍扶着安瑜,低声将他们会来此的缘故说了,末了,他说:“我看秦澈似乎在谋算着什么,不用防着他吗?”
安瑜微微摇头,他大概能猜出秦澈的打算,不外乎是和朝烟有关的。
扭头看了眼萧凛,他被赶来的无涯护着,除了左手臂上被划出了一条口子之外,别的倒没有大碍。
这场混乱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在南衍和秦澈带来的人面前,静王的人没一会儿就被擒住了。
几人皆是看着被俘虏的静王,目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将静王押回去。”宣德帝淡淡地道,看都没有看他,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也就是在此时,变故突生。
看着走过去的宣德帝,静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挣脱了侍卫的束缚,猛地朝不过几步远的宣德帝扑了过去,同时袖口一抖,滑出一把半臂长的短剑,剑光闪过……
宣德帝看着那朝自己的胸口刺来的匕首,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一个身影闪过。
“哼。”
一声闷哼响起,挡在他面前的人仿佛失去了力气,缓缓倒下。
“陛下!”安瑜失声叫道。
萧凛心头一凛,甩开无涯,往宣德帝的方向奔去,制住了企图挣扎着还想动手的静王,眼里闪过一抹狠辣,右手抓住他握剑的手一个用力,就听见他发出凄惨无比的一声。
在场的人都知道,静王的这手,废了。
“秦澈……”南衍扶着安瑜,看清了替宣德帝挡剑的人是谁后,脸色变了变。
是的,这替宣德帝挡住了这剑的人正是秦澈。
他离宣德帝最近,静王的突然爆发吓住了其他人,唯一保持清醒的只有秦澈,所以事情一发生,他的下意识反应便是扑到宣德帝身前。
安瑜几人纷纷围了过去,宣德帝接住了他,瞪着他胸前的匕首,失了分寸:“秦澈,你撑住,朕带你回去。”
秦澈勉强地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陛下,不用了,我的身体我比谁都要清楚,来不及了。”
“闭嘴!”宣德帝死死地看住他,额头青筋凸起,“你不能死,你死了朝烟怎么办?她只有你一个兄长,你要让她伤心吗?”
秦澈吃力一笑:“我猜的没错,你果然……已经知道了。放过她吧,陛下,算我……求你。”
宣德帝急促地喘着气,他的手被秦澈紧紧的抓住,手背上多了几道红印。
“朕答应你。”他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安瑜和南衍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很快错开了视线。
他们都知道,秦澈用生命换来了朝烟的自由,而这份自由,带给朝烟的却是痛苦,同样的,宣德帝和朝烟之间也永远不可能了——他们中间,隔了一个秦澈,那是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天埑。
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秦澈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双眼因为疲惫而缓缓地闭上,抓着宣德帝的手也逐渐地松开了。
众人沉默下来,纷纷别开眼,心头萦绕着淡淡的悲伤。
……
一直在营地等待的朝烟总感觉心中不安,她在帐篷里捂着胸口,好像这样就可以抛开那股不安一样。
“娘娘,陛下他们回来了。”青莲从外面匆匆进来,来不及行礼,赶忙道。
朝烟倏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朝外面跑去,青莲慌忙跟上。
只是,当她看见躺在地上的秦澈时,脚下一个踉跄,大脑一片空白。
青莲连忙扶着她,眼中一片担忧。
众人本来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秦澈的,听到动静,皆抬头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绪,眼圈却兀地红了。
抖着嘴唇,她看向宣德帝:“怎、怎么回事?我大哥……他、他怎么了?”
宣德帝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艰难地道:“秦澈为了救朕,死了。”
朝烟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她反手掐住宣德帝的手,死死地盯着地上失去了生机的人。
忽然,她“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朝烟?!”宣德帝大惊,接住朝烟软绵绵的身体,快步往帐篷而去,偏首看着李总管,高声道,“李成,传太医。”
好半晌,周太医匆匆而来,因为一直都是他替朝烟请的平安脉,所以,他轻车熟路地替朝烟把了脉。
可当他一摸上朝烟的脉象后,脸色忽地一变。
宣德帝看见周太医的这幅样子,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一个人的神情不会骗人,看周太医的神情,他就大概猜到了朝烟的一些情况。
宣德帝沉沉地道:“皇贵妃情况如何?”
“陛下。”周太医收回搭在朝烟手腕上的丝帕,回身朝宣德帝拱了拱手,“娘娘她……她……”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周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颤抖道:“启禀陛下,娘娘的身体本就虚弱,亏空得厉害,此刻受了打击,恐怕是……时日无多了。”
闻言,宣德帝的身体晃了晃,李总管慌张地扶着他:“陛下,保重龙体啊!”
“朕无事。”他抬手打断了李总管的话,目光落在太医身上,“皇贵妃还有多久?”
“最多……半个月。”
长时间的寂静,在帐篷中的人没有一个敢大声出气的,皆是低下头屏声凝气,就害怕触到了这位暴躁的皇帝陛下。
“你们都下去。”良久,他才道,声音中充满了疲劳与无力。
“是。”
帐篷里的宫人和周太医都走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宣德帝静静地看了朝烟一会儿,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随后坐在床边,轻声道:“不打算睁开眼看看我吗?还是你已经恨得不想看见我了?”
床上的人眼皮一颤,却没有睁开。
她空洞的声音响起:“你放过我吧。”
“……我若不愿意放你走,你又当如何?”
她没有回答,眼皮却颤抖个不停,眼角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流下,没入了她的青丝中,再不见踪迹。
“朝烟……”宣德帝握住她的指尖,将头埋入她的青丝里,低低的声音带着沙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朝烟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缓缓地睁开眼,无声地盯着帐篷上方,轻轻地道:“我们之间早就没了缘分,何苦要强行……”
“够了。”他打断她,“我不会放你走的。”
朝烟阖上眼,没有做声。
宣德帝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丝,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说完,他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起身出去了。
他离开后,朝烟再次睁开眼。
她的双眼红红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她捂住自己的脸,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
宣德帝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安瑜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他扫过安瑜和萧凛,“太傅和晤风的伤如何了?”
“都是小伤,陛下不必挂心。”安瑜摇摇头,表示没事。
轻轻地颔首,宣德帝瞥了眼许清:“把荣王和静王带上来。”
许清躬身抱拳,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狼狈不堪的荣王和静王。
许清在得知了消息后,便留在营地抓了荣王,同时还提点了成王几句,所以成王才没有在这个时候出来晃宣德帝的眼。
“呵,齐桪,我失败了又怎样?秦澈不也是为你而死了吗?”荣王挑衅地朝宣德帝一笑,显然他是肯定宣德帝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宣德帝面色清冷,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漫不经心地道:“你之所以有恃无恐,无非是认为朕不敢杀你罢了,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林修烨。”
“臣在。”
“传朕旨意,荣王和静王意图造反,且静王无诏私自离开封地,不可饶恕,特下令斩立决,即刻行刑。”
此话一出,无论是荣王还是安瑜他们,脸色皆是大变。
自太宗皇帝开国以来,就没有出现过斩杀亲王的事,即便是亲王们犯了大罪,也不过是褫夺爵位,贬为庶人而已。
如今宣德帝首开这个先例,恐怕回宫后,无数的言官都会上奏,还有天下的百姓……
“陛下,三思而后行啊。”安瑜上前一步,想要让宣德帝收回成命。
宣德帝不为所动:“林修烨,将他们拖出去行刑。”
安瑜见状,如何不知道宣德帝这是要先斩后奏,这样一来,即便回了宫,言官们也拿他无可奈何,顶多是呵斥几句。
林修烨才要动手,李总管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陛下,秦老大人求见。”
宣德帝一顿,垂眸敛去了眼里的情绪:“传!”
秦老爷子进来后,环顾周围,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朝宣德帝行了礼后,颤巍巍地道:“陛下,虽然两位王爷犯的都是死罪,可是,陛下决不可处以斩刑,秦澈若还在,也绝对不想见到陛下这样做。”
“秦老大人,朕对不起你,秦澈……”
提起自己唯一的孙儿,秦老爷子心痛不已,可是,做臣子的,不就是应该为君而死吗?
秦老爷子嘶哑着声音:“陛下,请以大局为重!”
宣德帝闭了闭眼:“荣王和静王褫夺爵位,封地收回,贬为庶人,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入朝为官。且这条旨意永久有效,不得违抗。”
安瑜放心了,他就怕宣德帝失去了理智非要杀了这两位亲王不可,好在秦老爷子劝住了他。
“陛下,不好了,陛下……”李总管慌慌张张地掀开帘子,从外面无措地进来了,不等宣德帝发脾气,他惊慌失措地道,“娘娘,娘娘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