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池内。
浮生褪去外衣,进入华清池。
进入的瞬间,浮生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在体内流动,连带着她的血液似乎都被点燃了一般,白皙的皮肤上泛起淡淡的红。
她不由舒服地叹了口气,额间的火焰印记一闪一闪的,光芒越发明亮。
浮生没看见的是,掩藏在水雾之下,池水的颜色由透明变成乳白色,其中还能看见几缕青色,快速地涌入她的体内。
而原本由于她提前破壳导致的损伤在这股神力的滋养下,一点一点地开始愈合,尽管速度很慢,但的确是在恢复中。
她阖上眼,盘腿而坐,自发运转起这股神力,控制着它游走于体内各处,洗涤暗伤。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体内的伤好了大半,浮生睁开眼,一缕火光从她眼底一闪而过。
浮生吐了口气,正欲上岸,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什么,皱着眉伸手去摸。
手指触到那抹冰凉的瞬间,浮生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噗通”一声,跌进了池中。
浮生被这变故惊得下意识张开嘴,却在下一刻意识到这是池中,刚要闭上嘴,忽然发现自己此刻身处黑暗之中,周围并没有池水。
“这是华清池底部的样子么?”浮生眨了眨眼,红色的羽毛自她身上出现,覆盖住了白皙的肌肤。
当全身都被羽毛遮住,一件由羽毛幻化而出的红衣顿时出现在了她身上,显出了她青涩的曲线。
浮生觉得自己在往下坠,指尖一晃,“噗”的一声,一缕火光从她指尖升起。
借着这微弱的火光四处看了看,浮生什么也没看见,直到脚尖仿佛碰到什么,她不由低头看去,发现在自己的脚下,荡漾着一层暗红色的纹路。
仔细地瞧了瞧,有点像花,她好奇地摸了摸,那层纹路忽然就动了起来。
像是破开了某个结界一样,暗红色的纹路快速地退去,露出了阴暗的天空。
而漂浮在半空的浮生也猛地落了下去,摔在了地上,疼得她“哎哟”了半天。
浮生揉了揉屁股,一抬眼,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大片大片的红色一眼望不到尽头,那肆意绽放的花瓣,半米高的枝干上光秃秃的,不见一片叶子,似血一般的红色比浮生的火焰还要耀眼——这是忘川河边的彼岸花,专门给魂魄引路的。
她站起身,远远地就看见了一条如墨一般的河水,只一眼,就感觉到了里面所蕴含的鬼气和阴气,无数的鬼魂在黑水中翻腾着,嘶吼着,面色狰狞地想要爬上岸,却在触到岸边的彼岸花时又哀嚎地缩了回去。
反复不止。
这一刻,浮生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冥界!
她仰头望了一眼已经恢复如初的结界,若有所思:“华清池竟连接着冥界么?也不知长华尊神晓不晓得。”
弄清楚了自己在哪里,浮生一时间倒也不怕了,慢悠悠地逛着,手中还折了支彼岸花把玩。
忽然,她在忘川河的对面看到了一名白衣女子,眉尖微动,足尖轻点,便从忘川河上飞过去,却不料飞到河上面时,身体吧唧一下就往下掉,吓得她面色都变了。
正在此时,一股柔和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包裹住了正往下掉的浮生,把她又送回了岸边。
“忘川河上,是不允许向前飞的,若要过河,必须走奈何桥。”柔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浮生心跳扑通扑通地回身,发现竟是她之前看见的那个女子。
毫无疑问,刚刚救了自己的,便是这女子。
然后,浮生发现,这女子的目光一直停在她手上的彼岸花上,不由尴尬地往身后藏了藏:“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在此很多年了。”曼殊微微一笑,视线落在浮生的脸上,“这河中的厉鬼凶残无比,倘若你掉下去,会被他们撕扯吞噬,连神魂都不会留下。”
浮生平复了一下心绪,打量着她:“那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这女子之前还在忘川河对面,这一转眼就到这里了,若说是走奈何桥过来的,她可不信。
况且,她也没听说过,过了奈何桥还能再往回走的。
曼殊手指拂过腿边的彼岸花,神情不变:“听说过彼岸花么?”
不等浮生回答,她便开口:“我是彼岸花所化,这里的每一朵彼岸花,都是我,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出现在任何一个有彼岸花的地方。”
浮生突然就想起来了,在她之前的记忆传承中,有提起过花族,只是万年前,不知何原因,花族覆灭。
听曼殊的语气,她似乎是花族的人。
浮生看着她的艳丽容颜,沉默了一下:“花族……你是花族的?”
曼殊身形一顿,好半晌才道:“原来,还有人记得我族,小姑娘,离我族被灭,已过去多久了?”
“一万年。”浮生问道,“你一直都待在这里么?”
曼殊微微点头。
“为什么不离开呢?我见你似乎已经死了,又为什么不去投胎呢?”
曼殊闻言,抬头看向了奈何桥,美眸中闪烁着什么:“我在等一个人。”
他救了她,却又不曾再见她,于是她便滞留在此,为的只是希望能在他投胎的时候问他一句话,可是一万年过去了,她每天都在忘川河边徘徊,却始终没有见到他。
浮生不解地看她,刚想问,耳边就响起了长华尊神的声音:“时间快到了,华清池要关闭了,还请神女速速出来。”
曼殊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看,手指轻点了点彼岸花的花瓣上,情绪又恢复了平静:“看样子,你该离开了。”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浮生苦恼地道。
她来到此处,本就是阴差阳错,根本就不知道回去的法子。
“我帮你。”曼殊浅笑,衣摆轻轻拂过,下一刻浮生只感觉到一股轻柔的力道裹住了自己,眼前一花,自己便再度身处华清池中。
“噗通。”
浮生从池底游上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青丝黏在脸颊两边,水珠不停从下颚滑落,再滴进池中。
呼吸平复后,她连忙上岸,穿好衣服。
……
华清池外。
长华尊神看向华清池的方向,半晌没见到有人出来,不由拍了拍额头:“若这丫头当真被关在里面一年,只怕临渊要拆了本尊这华清境。”
“嗡——”话音刚落,华清池一震,光芒大放,这是要关闭了。
长华尊神叹息一声,为了以后的安宁,这丫头可不能在他这儿出事。
思及此,他正欲抬脚进去,就听见一个脚步声响起,而后是一道水红色的身影。
浮生刚踏出华清池,大门轰然合拢,然后渐渐隐去。
长华尊神活了万万年,头一次被一个不足一万岁的小辈吓得心肌梗塞。
要是这小祖宗没有及时出来,他恐怕是割地赔款都不足以平息临渊之怒。
正想到临渊,耳边就响起了轻微的衣袂相擦的声音,长华尊神回头,就看见临渊神色淡然地朝这边走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阿渊!”浮生眼睛一亮,哒哒哒地朝他跑去,张开双手扑进了他怀中,“阿渊,我好想你!”
长华尊神:“……”倒也不必如此,不过才三天不见而已。
临渊反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放在她发间,神力涌出,为她烘干还在滴水的长发。
浮生察觉到他的动作,嘴角一弯,身后长华尊神幽幽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里呢。”
浮生这才想起长华尊神,小脸一红,从临渊怀中挣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躲在临渊身后,小手攥着他的袖子,向长华尊神道谢:“此次多谢长华尊神了!”
临渊垂眼扫了下她的手,反手握住,垂在腿边,宽大的袖摆落下,遮住了他们相握的手:“本尊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可来找本尊为你办一件事。”
长华尊神在片刻的错愕之后,了然地轻笑一声,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长华就却之不恭了。”
得了临渊的承诺是意外,但长华尊神也没傻到要把这个承诺往外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