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知晓，这天地间最尊贵的神祗，永远都不会防备她——即使他曾无数次在她手上吃亏。
“对不起，我食言了，以后……都再也不能收到你做的铃铛啦。”浮生如何看不懂他的眼神，心头不由泛起密密麻麻的涩意。
她微微别过头，眨了眨酸涩的眼，一滴泪水从她眼中落下，而后徐徐地飘到了临渊面前。
“凤凰泪，是凤凰泪。”有人看见这滴泛着红光的泪水叫了出来。
在他出声的瞬间，金色火焰破开了他的结界，将他焚烧殆尽。
一时间，就算有人眼热，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阿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要好好地留着它。”
临渊握着这滴泪水，眼角蓦地红了：“浮生，你若不在了，你又要我怎么活呢？”
浮生一顿，看着他红了的眼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可是，可是啊……你的命，是我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啊。”
临渊脸色一白，连身子都在颤抖。
“……所以，你怎么能不好好活着呢？”
“浮生。”临渊嘴唇颤抖着，喃喃唤她。
是啊，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他的命，他怎么会、又怎么舍得违背她的意愿。
所以，他不能。
——可是，看着被火焰围绕的她，看着她唇边的浅笑，他宁愿不要这些。
浮生将他所有的表情收于眼底，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却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对不起啊，我终究，还是留你一人孤寂千年万年。”
“只是，阿渊，我也总算护住了你一次，哪怕代价是灰飞烟灭，我也不后悔。所以你啊，要好好的活下去——为我而活！”
——这世间最残忍、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我去死，你活着，而是，为我而活。
浮生笑着看他，好似笃定了他会好好地活下去，阖上眼，她漆黑的青丝被风扬起，一张脸惨白。
眉心的火焰印记燃烧起来，顺着那道印记裂开一道道血痕。
那一瞬间，她身上覆上了金色的焰火。
地面从她脚下站立的地方蜿蜒出无数的裂痕，接着，金色火焰燃烧得更猛烈，将不少的上神吞噬掉，无数火光从她身上升腾而起。
晚霞喷薄而出的那一刹那，天地间都被染成了同样凄美的颜色。
红衣姑娘站在火焰中，红裙翩跹，清脆的铃铛声响彻天地，而她的眸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她看着那个玄衣男人，慢慢地启唇：“再见，以及……”
“我爱你。”
“轰！”
金色火焰乍开，无数的星火向外喷洒，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她的身体在大火中逐渐消散，唯有那双红眸依旧明亮。
那是异常绚丽的场面。
凄美而惨烈。
“浮生——！”
临渊猛地挣开了那火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见她主动地迎了上来，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然后一个带着灼热的吻轻轻印在了他唇上。
光与影交错。
炽热的火焰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无数的火星飞溅开来，而后又化作点点星光，只余一缕温柔的风，卷起了灿烂的焰火，落进了男人的手里。
在那一瞬间，临渊的手抓了个空，唯一能感受到的，不过是唇上那还未消失的温度。
他慢慢地收紧手掌，放在心口上，仿佛这样她就还在自己的身边一样，碎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眉眼，也遮住了他眼底的痛苦和疯狂。
“吼——”
这一刻，凄厉的龙吟声响彻六界，携带着无边的愤怒和痛楚。
黑龙在云层中翻腾，所有的金色火焰莫名地安静了下来，而后无比温顺地围在他身边，将它们主人的情意和安抚一一传递到他身上，试图抚平他的痛苦。
黑龙停下来，愣愣地盯着这些火焰，泪水从龙眸中落下。
哪怕她不在了，她还是记着不能伤害他，所以她的火焰没有把他烧成灰烬，而是温柔地抚慰着他。
可我要的，只是你啊！
即便它们安抚着我，即便它们身上有着你的气息，但也不是你啊！
临渊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捏得稀巴烂，又疼又难受。
龙爪微微抬起，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火焰“咻”的一声窜了他的体内，乖乖地盘踞在他的心脏上。
这一刻，他的心脏似乎被这些火焰给填满了，可又无比空荡，教他落不到实地，只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游荡。
他阖上眼，眼前尽是小姑娘的喜怒哀乐，他的小凤凰啊，那么怕黑，怕疼的人，此刻是不是也很害怕呢？
没关系，我会送他们下去陪你，所以，不要怕，我的小凤凰。
他再睁开时，金眸好似荒芜的雪原，教人只看一眼就会被他眼中的冷冽给刺伤。
他化作人形，从空中徐徐落下，眸光淡淡地扫过这些恐惧地望着自己的人，手一挥，所有的金色火焰尽数涌到他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
“尊神。”
“临渊。”
常洛和清风姗姗来迟，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却没能见到浮生，不由迟疑地看向临渊。
“临渊，浮生呢？”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神脸色一变。
“是啊，浮生呢？”临渊神色冷漠，状似无意地问。
他忽然抬手，一个上神被他隔空掐住了脖子，他盯着这人，声音如寒风凛冽：“你说，本尊的小凤凰去哪儿了？”
那上神被临渊掐住脖子，几乎要透不过气来，艰难地道：“我……不……我……咳咳……”
临渊丝毫没有手下留情，那上神用尽了力气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无力地感受着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心口几乎要爆裂一般疼。
“痛么？本尊的小凤凰也和你一样痛呢。”临渊淡声道。
那上神的脸色一变，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惊惧地对上临渊含笑的眸子，却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闪而过的残色。
“不……”
这是他说出来的最后一个字，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失去了生机，唇边溢出血渍。
“啊？！”不知道是谁忍受不了眼前的这一幕，放声尖叫起来，在场胆子小的上神纷纷跪倒在地上连声求饶。
还有的人想跑，可临渊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原本在他身边如小绵羊一样无害的金色火焰快速地窜了上去，把想逃跑的人焚烧殆尽。
“噗！”
金色火焰瞬间扩散，十分迅速地燃烧起来，把所有人都圈了起来。
“闭嘴！”常洛瞥了一眼在求饶声中明显不耐烦了的临渊，连忙吼道。
被他这么一吼，求饶声戛然而止。
临渊也不在意常洛给他们的提醒，目光慢慢地落到了天帝和天后的身上。
两人一察觉到临渊的目光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他们此刻哪里还记得其他，只希望临渊看在他们是帝后的份儿上，不会杀了他们。
“凤族被灭，是你们谁的主意？”临渊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天后的脸色却苍白如纸，抖着声音道：“是我……”
“噗嗤！”
刚吐出两个字，天后眼睛便蓦地睁大，然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萎靡不振地倒在地上。
“那么你呢？你又在其中做了什么？”临渊的目光移到天帝身上。
天帝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临渊见状，竟然还点了点头，隔空便抽取了他的神识查看记忆，随后轻轻的啧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么？”
“害得本尊的小凤凰失去家人，竟然只是因为你这可笑的爱慕之情。”临渊眼中戾气毕现，厌恶甚至是憎恨地盯着天帝，语气轻缓，“凰后死了，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天帝噗通一声地倒在地上，神识一阵阵地刺痛，但还是下意识反驳临渊的话。
他只是喜欢凰后，但还不至于到要为她去死的地步。
临渊自然也看出来他的心思了，他不以为然地看着天帝僵硬的表情，慢慢地道：“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们害死了本尊的小凤凰，你们……通通都该死！”
这最后一句话落到所有人耳中仿佛擂鼓，震耳欲聋。
那一霎那，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底闪动的猩红色的光芒，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
常洛一惊，抬手按在他的肩上：“临渊，清醒一点。”
他此刻这个模样，分明是要堕魔的迹象。
“清醒？”临渊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本尊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清醒的时候。”
话落，虎视眈眈的金色火焰猛地升起，吞掉了一个上神。
“母后？！”
一个身影从火中跑了进来，他身上燃着大火，一边察看天后的情况一边和临渊求情：“临渊尊神，我知道我母后做错了很多事，但是我愿意代我母后受过，还请您饶过她。”
重昀忍受着火焰的灼烧，不断地和临渊磕头，“求求您了，求求您放过我母后。”
临渊望着他，神色阴郁。
“不，尊神，我知道错了，请您饶恕阿昀，我所做的这一切他全都不知情，他是无辜的。”天后凄惨地叫道，扑上去试图熄灭重昀身上的火焰。
到此时，天后才真正后悔了。
临渊心头的戾气越发浓烈，而唯一能安抚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一想到浮生，他就心痛无比。
仿佛察觉到他的怒气，金色火焰又升腾起来，重昀发出一声惨叫声，倒在地上时不时地抽搐着。
“尊神，请您放过阿昀，我愿意……我愿意代他受过。”天后痛哭，爬到临渊脚边，不停地给他磕头，“我愿意承受尊神一切的怒火，请尊神放过阿昀……”
临渊仰头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放过了重昀，那些粘在重昀身上仿佛甩不掉的火焰瞬间回到了他身边。
原来，他做不到用重昀来惩罚天后，因为他也知道，重昀在这件事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什么。
而他唯一的错误，只是把蛇族的人带去了天之尽头，导致了凤族被灭。
“尊神。”清风恭敬地递上一本册子，“这是小仙查到的参与魔界和妖界一事中的上神名字。”
临渊结果册子翻看起来，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冷冽，好一会儿，他才合上册子，看向跪着的一群上神：“有哪些人，自己站出来吧。”
在临渊的注视下，好半晌，才有一大半的人陆陆续续地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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