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上落下雷电的那一刻, 他的身体就再没动过分毫。
到如今,众人已经逐渐回神,只有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眼神空洞、脸色苍白。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卫兵和那位“虔诚”的安德鲁, 脸色也没有比他好去哪里。
那位名叫伯特伦的安德鲁脸色苍白如纸。
“噗通”一声, 他冲着科琳娜跪倒在地, 头紧紧地贴到地上, “大人……”他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意,“我有罪, 我亵、亵渎了神明。”
他说着,已经哭了出来,哭声中充满了迷茫和无措。
从他出生以来,一切有关于神明的事迹全来自于神庙, 他自然而然地当然就把神庙与神明等同了。
敬畏神明, 与敬畏神庙, 谁都没说过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前一天晚上,他回去后反复琢磨科琳娜说的那番话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觉得有点可笑的,如赫克托大人所言,不过是恶魔之语, 混淆视听罢了。
直到如今, 一切事实摆在他眼前。
他错了……他以为他一生信奉神明, 是虔诚的信徒, 却原来, 他才是邪恶的堕落者、万人唾弃的背叛者吗?
科琳娜轻轻扫了那人一眼, 声音平淡, “我与神庙的人不同,不喜欢随手给人冠渎神的罪名,更不敢随口替神明定义谁最虔诚。虔诚与否、敬畏与否,我相信,人有双目,诚心去看,公道自在人心。”
说完,她没有再理会那人。
一场大雨将领地的农奴们都淋成了落汤鸡,就连库利奇这个上了年级的小老头儿也不例外。
科琳娜立刻组织人手准备了一大锅热汤给所有人暖身子。
顺带着,她也趁这个机会给所有人做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清洁。
无论是新来的还是埃斯坦郡的奴隶们,所有人分批被送去洗澡,由杰西带人看着,狠狠地搓了一遍头发和身体。
许多人从生下来长到现在,甚至连一次澡都没有洗过,这一日,万丰江,也就是塔沙州前的那条大河,水都浑浊了好几度。
他们虽然不理解领主大人为什么要让他们做这些,但科琳娜“神明附体”的余威还在,谁都没有埋怨什么。
甚至有一些人还将洗澡也看成了简易版的一种洗礼,洗澡的时候态度那叫一个积极,仿佛也沐浴到了一点神辉似的。
科琳娜从杰西的嘴里听到这些人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保持卫生,对整个领地来说总归是个好事。
这样的清洁虽然无法像后世那样在酒精和消毒液的加持下,达到99%的杀菌灭毒,但也不是完全没效果,只要清洗得足够彻底,效果甚至还挺不错的。
等农奴们的卫生都搞完了,科琳娜才发现赫克托这条漏网之鱼。
“你怎么没去洗?”
赫克托稍稍回神,眼皮动了动,“我也能洗吗?”
科琳娜一脸迷惑,怎么不能洗?
“最该洗的就是你了。”
谁知道从外边来的赫克托身上有没有带鼠疫的病毒。
根据他的那位亲随的说法,他们还去过辛加堡,见过那位生病的大公爵呢。
如果不是这其中间隔时间比较长,染病的概率大幅度降低,她早就把赫克托关起来了。
赫克托眉头逐渐拧紧了,几秒的时间吗,他才缓缓开口,带着几分自嘲,“是了,我身上的罪恶和污秽倒成了最深的了。”
科琳娜没跟上赫克托的脑回路,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对,可回过头一想,又觉得怪怪的。
直到赫克托转身走远了,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就洗个澡,搞个个人卫生而已,那也是为了预防传染病,这一个个的,怎么全能联系到封建迷信的事情上面去?
不过……看赫克托耷拉着脑袋,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她倒是挺乐呵的。
她本来就想找这神棍的不痛快呢,自然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科琳娜幸灾乐祸了一会儿,也转过身,继续苦逼地加班干活去了。
到了夜间,她又巡视了一圈领地内居民的居住情况。
塔沙州前头留下来的那个破烂棚子显然已经快不够住了,如今都是许多人挤一个棚子,老居民先来的,居住环境明显要比后来的那些奴隶们要好许多,后面到的一百多个农奴,有的甚至二十多个人挤一个不到十平方米的棚子,她都看到有些人躺着,半截身子还露在外头。
今天这雨一下,地上都湿透了,这些人就这么直接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