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世安睁开眼,就看见婢子春来担忧的眼神。
他移开了目光翻了下身,躺正了身子,抬起一只手,用手背盖住自己眼睛,也遮挡住自己满脸泪痕的狼狈,嘶哑着声音说:“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春来一听,便吓地双膝跪在了地上,俯首焦急地说:“掌舵,已经巳时了,黑山来了两次,都没有等到你醒,婢子怕掌舵病了,无奈才进来通报,并不是有意逾矩,请掌舵饶了婢子这一回。”
阮世安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么脆弱,于是用温和地语气安抚春来说:“你先出去。”
春来听出了阮世安并不准备怪罪她,于是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退了出去,照例等在门口候着。
阮世安移开了盖住眼睛的手背,看着白纱帐的顶端,眸色中满是痛苦。
“做梦罢了”,可是这句话或许对别人有用,对他却不是。
因为他梦到的是过去。醒了,却依旧在这现实的残酷里,并没有过去,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他家满门抄斩,自己也早已是个死人,活的见不到光亮,得不到意义,就这么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日日的挨着。
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变成干枯糟烂的朽木了,再也无血可流,无伤可受。可是谁知只是一个早已预料到消息,就让自己难受成这样?
他能怎么办?他可以怎么办?阮世安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妄图给困顿绝望的自己寻找一个出路。
黑山在阮世安的房门外头不停地转圈,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出声唤人进去伺候洗漱。终于耐不住性子问春来:“春来姑娘,他到底醒了没有,这么反常,真的没有生病吗?”
春来害怕刚刚惹的阮世安不喜,现在依旧惊魂未定,她低着头站在门口,谨慎地竖着耳朵听着,没有回答。
“来人……”阮世安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透着疲惫。
春来赶紧推开了门,带着两个小婢子,端着水盆和干净的衣物走了进去。
黑山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才见阮世安神色如常的走了出来,看也没看他,径直就往亭台处去,又坐在了湖水前。
黑山见偷偷地观察他的脸色,见他的眼眶微微的有些泛红,担心地问:“掌舵,你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找那个庸医来给你瞧瞧?”
“庸医”是黑市里头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的外号,因为医治的手段相当的粗暴,所以被受诊的人咒骂,唤他“庸医”,时间长了,连他本名叫什么,都没几个人知道了。
“不用……做了个噩梦罢了。”阮世安靠在椅背上,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若有似无带有苦涩意味的笑,轻描淡写地说,“听春来说你来了两次了?什么事情?”
黑山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是有事情的,说:“哦,对了,是那个白彩元,她说跟他们老大商量好了,真心要跟掌舵合作,所以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