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着郭荣的脸半天没说话,先是迷茫和不相信的神色,接着就露出了些许惊恐和慌乱。
他缓了缓,有些结巴地问:“……怎么会?他……他现在在哪儿呢?”
郭荣指了指队伍后头的一辆马车,小声地说:“……我怕被旁人看见,给他戴着镣铐塞在马车里进的京城,由义父定夺。”
皇帝看着那人山人海后头的那个马车顶子,神色复杂地望了一会儿,随即低下了头,语气怅惘,带着疲累的感觉说:“……人先带回你的府中,其他的,让朕想一想。”
“是……”晋王应了一声,皇帝往回走,看到秦霜站在原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于是露出了个和蔼的笑,对她说:“……宫中设了庆功宴,等你们回去收拾妥当,就跟着晋王一起进宫来热闹热闹,好不好。”
秦霜见皇帝很是随和,不由地也跟着笑了,说:“好,多谢陛下。草民正好也有些话想跟陛下禀明。”
“好好好……有机会,有机会。”皇帝笑着应了,让晋王搀着自己就往里走,后头的人浩浩荡荡的跟着他,又看着他上了天子御车,这才往宫城里头行进。
秦霜落在队伍后头,扭过头看了看夹在队伍中的那辆马车一眼,担心地抿了抿唇,也跟了上去。
……
……
皇帝进了后宫,愁眉不展地落了座,旁边的太监看了看他的颜色,就问道:“陛下,如今天下大定,本是喜事,为何突然愁眉不展?”
皇帝听闻,皮肤苍老的手伏在膝盖上,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朕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啊。”
太监眼睛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疑问道:“可是陛下觉出了晋王殿下行事有何不妥之处?”
皇帝听闻,立马不满地抬头瞅了他一眼,说:“哎~三儿从来对朕,对大周一片赤诚,任劳任怨,谁不妥,他也没有不妥的。”
太监立马知道自己猜错了皇帝的心思,于是立马弯了腰,应和道:“……是是是,咱家也觉得是,所以更是想不通,陛下见了晋王回来为何闷闷不喜?”
皇帝抬了半张眼皮子,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呀,阮太师的儿子,阮世安,他还活着……”
老太监一听,愣了一瞬,随即惊呼道:“……这?如何可能呢?大庭广众之下砍了头的人,如何能死而复生?”
“呵……这京城的宫城和诏狱大牢,也不是咱们建造的,有一两个不知道的密道也有可能。听三儿说,是前朝太监刘鸢买了替身,将他给换出去的。那刘鸢在城破之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都说他死在了大火中。若是他,完全有可能。”
“啊这……那诏狱的那些官员岂不是大大的失职?竟然让这种事情发生,实在是匪夷所思啊……”老太监义愤填膺地说,“他们如此实在是有负圣恩!”
皇帝将手肘靠在一旁的软枕上,说:“……朕记得有一年他们上奏章要修缮诏狱大牢,估计是发现了密道,怕受责罚,所以找个理由给填了。既然填了就算了,不追究了。”
“陛下仁慈……”老太监十分感动地说。
“……朕听说阮世安还活着,这心里头真是五味杂陈啊,一面觉得,阮太师有血脉还活着,倍感欣慰,这心里头的愧疚自责也少了些。可是另一方面,朕下旨定的案子,抄家灭门。如今……如今……”皇帝欲言又止。
老太监劝慰道:“……陛下当年也是为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阮太师在地下有知,一定会理解的,陛下本就不必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