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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枫(一)(1 / 2)

钟溪派这个名字,如今许多修士大概听都没听说过。但若是向上追及数百年,这个门派确实曾一度煊赫。

霜天之乱时,与深泉林庭订立盟约的六派,正有钟溪派在列。这次是书摊上那本《六派溯源》,让谢真一下想起了陈年旧事。

六派中,除了延续至今依然昌盛的正清、毓秀、瑶山,另有两家不复当年光景,最后那一家干脆就消失在了仙门的视野中,也就是这个钟溪派。钟溪派以炼药闻名,门中几经变乱,谢真在瑶山看过的古籍中提到,钟溪举派迁往苍山后,就再无音讯。

纵是传承千年的名门,世易时移下,由盛到衰也可能只是一两代之间的事。个中滋味,谢真倒是有所体会。当年瑶山也颇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日,归根结底,这种时候门中必须要有一个挑得起大梁的人。

都说妖族间弱肉强食,野性的本能令他们信奉强者为尊,仙门中又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若没有敢于向任何人拔剑的底气,要如何与世间那疾风骤雨抗衡?

那些未能捱过这一关的门派,或者韬光养晦,或者便如轻舟远逝,只留下典籍中寥寥数语的记载。钟溪派退居苍山后,以后偶有自称钟溪派的修士出世,也都昙花一现,不知是真是假。

钟溪派既有擅长灵药的名声在,散修冒充他们后人,便也可为自己背书。然而当钟溪派这名字本身也渐渐为人遗忘,连冒充他们的人也绝迹了。

瑶山的古籍中则记着些早已不为外人知的细节。相传钟溪祖师年轻时与妖蛇大战,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刚好拔了路边的药草,才捡回一条命。那形似剑锋的细长药草名为白刃花,钟溪派弟子常常在发髻中横戴一支灵草,行走世间时再以头巾包裹,免得与凡世习俗混淆,叫人看了疑惑不解。

被这么一问,那姑娘立刻警觉地看着他,暂且没答话。

看她反应,谢真已经有了八分把握。年轻些的少女从船头轻盈地跳落下来,歪头看着他,怀疑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谢真难得一次被人用“你是不是坏人”的天真眼光打量,无奈道:“又在这里遇到,说来是有些巧。”

少女道:“真的是碰巧吗?你们该不会是跟踪我们过来的吧?”

长明在旁边冷漠道:“跟你们做什么?我们来找船主。”

话音刚落,船屋里又钻出第三个人来。那是个身量不高的蓑衣少年,脸孔瘦削阴郁,从蓑衣下露出的袖口看,他里面穿着的应当是件鱼皮水靠,一枚显眼的兽齿用红绳穿过,挂在他脖颈中间。

少年对长明说:“抱歉,今日我不出船了。”

“哦,”长明扬眉道,“为何?”

少年看了站在他旁边的姑娘一眼,没说话,但意思昭然若揭。

长明倒没有生气,只是看着他道:“这种事情,不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少年一手握住挂在胸前的兽齿,沉声道:“她们的师父救过我爹娘,所以只能对不住了。你要是明晚再来,我不要钱带你走一趟。”

长明淡淡道:“要是我非得今晚用船呢?”

从船头跳下的少女叫道:“你什么意思啊?我可没有欺负你,你想要公平也行,咱俩比划比划!”

蓑衣少年跨前一步,挡在她前方,对长明道:“仙长,就算你在这里把她打败,我的船也不会给你用的。”

“喂喂,你怎么就知道我打不过他?”少女不干了,“本姑娘可是……”

她师姐在船上喝道:“弥晓!”

少女一缩头,不敢吵了。她师姐从船屋中下来,到了谢真面前,谨慎地看了看他们两人:“道友见多识广,我们小门小派出来的,不想招惹什么是非。今晚我们必定要进沼,烦请两位去别处找船吧。那毓秀派的道友虽然把船都包下了,却也不一定立刻出发,不如再与他商量商量?”

谢真见她说得很认真,不禁猜测她大概确实很少出来与同道们打交道。照乔杭那副架势,哪里像是能商量的样子?

他说:“那个船主的鱼出了点问题,大概是遭人下毒,已经多半不能用了。”

师姐愕然道:“什么?”

她的惊讶不似伪装,谢真却敏锐地察觉到站在她斜后方的那个叫弥晓的姑娘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接着才想起也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

不会吧……他心想,视线移过去,正对着那少女问道:“怎么,两位还不知道这件事?”

弥晓瞪着他,大声说:“不知道!我干嘛要知道?”

看她已经有些眼神游移,谢真轻描淡写道:“不知道也无妨。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做的,左右离不了现在绿杨镇上的人,想必查起来也不太难。”

“关你什么事!”弥晓凶巴巴地说。

师姐原本还在思索,渐渐发觉不太对,怀疑地皱起眉,回头看向弥晓。弥晓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视线,把脸转到了一边去。

谢真看得简直想叹气,这两个人实在是都不太擅长掩饰。

下一刻,弥晓陡然一挥衣袖,几蓬银光闪烁的细粉顿时纷纷扬扬地洒了出来。夕阳余晖下,谢真只看到那些细粉中映着道道虹光,倒真是有点好看。

弥晓双手交错,一边急道:“师姐,先把这两个放倒我再跟你解释!”

师姐怒道:“解释什么?你干了什么?”

长明面无表情地一抬手,两张书页凭空浮现,在空中悬停时燃烧起来,阵法光芒大作,一阵狂风卷过,那些闪闪亮亮的药粉转眼间就被卷得无影无踪了。

弥晓:“……”

其中一张书页烧得干净,另一张则还剩下一小半,飘落下来。

长明伸手捉住那半张纸,两指挟着,翻过来看了看:“杂七杂八,药用的不少,反倒累赘。”

平心而论,谢真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不是在讽刺人,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不过没办法,长明就算是换了个模样,那种一句话把人气疯的天赋似乎还是完全没变。

自己全力一招被对方破去,弥晓本来正在愣神,闻言勃然大怒:“你懂个……”

“住口!”师姐愤然道,“谁让你随便跟人动手的?”

弥晓叫道:“不是我随便动手,你看他们都追到这来了,要是被发现……”

师姐:“发现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谢真说:“恐怕那鱼船的毒,是这位道友下的吧?”

师姐难以置信道:“弥晓?”

弥晓面对师姐的眼神有点怂,咕哝道:“我也没下什么猛药,那个什么乔杭真是太嚣张了……再说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得先走一步啊!”

师姐那表情看着就快被她气死了。长明没有乘胜追击,看起来也不屑于欺负这两个初出茅庐的修士,他慢条斯理地翻了一下手里的半张书页,对谢真道:“我看还是高估她们了。”

谢真:“……”

看这俩师姐妹自己的官司一时半会都完不了,他拍拍长明:“那个让我看看?”

作为昔日六派之一,钟溪派的炼药秘法,他只在书里看过,正有些好奇。长明道:“你别碰,上面有毒。”

他以戴着手套的手拈着那一半片书页,递过来给谢真看。谢真定神细看,见到书页中以朱笔画的阵法中渗着深浅不一的颜色,间或有微微的银光闪烁。

水边风重,他低头端详时一缕发梢滑下,长明便用另一手为他轻轻抿了上去。

谢真那边耳上戴着蜃珠,被长明的手指拂了一下后,他下意识地回手摸了摸,确认它还在那里好好地待着。

也就是他不太有这种改头换面出门的经历,稍微有那么一点老实人的心虚,总担心一不留神伪装就失灵了。

长明望着他,眼神中有一丝促狭,问道:“看出什么了?”

谢真轻咳一声,诚实道:“没看出啥。”

长明便将那张书页折了两折,收了起来。那边钟溪派的师姐妹争吵告一段落,弥晓一脸不服,却也闷声闷气地跟在师姐后面。师姐对谢真道:“见笑了。”

谢真看得出她并非那种肆意妄为的人,不过还是就事论事道:“道友不必对我讲,无论是道歉还是赔钱,去找那鱼被毒死的船主比较好。”

弥晓一个没忍住,凉凉道:“你又凭什么跟我指手画脚?”

谢真:“就凭你们现在不能杀我灭口,这事就迟早要让人知道。”

他身为瑶山大师兄时,偶尔碰到这种欺负人的事情,往往都会出面处理。当年他一言既出,基本没人敢跟他叫板,哪怕是那些嚣张跋扈的年轻修士,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后,最后也都乖乖听话了。

如今他不复当年的身份,但路遇这事,还是不能不去管。

“你这是在威胁人吗?”弥晓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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