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坐下后,吴斌把随行人员简单做了介绍。
陈总指着身边一位中年男士对吴总介绍说:“吴总,这位是南海商品交易所的赵总经理,他昨天过来我们这边考察,希望我们公司做他们的客户。他得知你要来,特意多留一天,想要和你认识一下。今天这个饭局就是他做东,我这也是借花献佛啊,哈哈哈……”
吴斌起身和他握握手,说:“你好,赵总经理!初次见面就让你破费,不好意思了!”
赵总经理忙说:“吴总见外啦!有机会认识您是我的荣幸!”
这时,菜品陆续上齐,推杯换盏中,陈总问道:“吴总,你们一路从贵东过来,考察的情况如何?”
吴斌说:“贵东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原料减产太多,我估计有20%的降幅。原计划在你们越西这边也要去几个甘蔗产区和糖厂看看的,但现在时间太紧,着急赶回去,你们这边就没有时间下去仔细了解了。听说你刚从下面考察回来,想多听听你的高见。”
陈总说:“我们越西新榨季的甘蔗也减产,减产幅度大致在10%--15%之间。这样看来,三个主要的产糖省份中,贵东和越西大幅减产,你们江南持平,新榨季蔗糖的供需缺口是比较大了。”
吴斌单刀直入地问道:“最近一周糖价上涨很快,你对后市怎么看?”
陈总说:“糖价短期内这么大的涨幅确实出乎预料,但是考虑到刚才说的供需缺口,目前的价格也还算合理。我觉得后市价格还会有一定的涨幅,总体上新榨季的糖价会维持在高位。”
李欣见他们谈到价格问题,借机问道:“陈总,现在榨季才开始,糖价就涨得这么高,糖厂的销售价格也是水涨船高,糖业公司作为贸易商,操作难度应该比以往要大一些哈?”
能当到省级总公司的老总,城府一般都是很深的,在酒桌上这种公开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即使是要谈论业务,也只会是泛泛地说,不会涉及到很具体的细节。可是李欣的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触及到了今年业务上很核心的策略问题。
陈总听他这么问,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原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见身边的吴斌也搁下手里的酒杯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就只好回答说:“是的,像这种情况糖价很可能提前兑现了整个榨季的上涨预期,而且在这样供需缺口较大的时候,上面为了抑制糖价过快上涨,很可能进口一定数量的糖,也可能抛售储备糖,这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糖价的走势。贸易商后市如果操作得不好,忙活一年也许只能赚点辛苦钱。而糖厂却不同,我觉得这个榨季他们的情况会好得多。”
李欣趁热打铁地请教道:“我们一路过来接触到不少糖厂和贸易商,听到有些人说新榨季糖价高企,非正常渠道进来的糖肯定也少不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糖价会受到冲击吗?陈总您怎么看?”
陈总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对价格问题这么执着,说话单刀直入,丝毫不让你有喘息的机会,有些咄咄逼人,心里先有了几分不快,但又不便于表现出来。
他不敢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考虑问题会如此深刻,联想到刚才李欣提问时吴斌期待答案的眼神,他立刻认为这些问题是吴斌私下授意这个年轻人提出的,这样一来,他就不能不认真对待了。
想到这,他不以为然地笑笑,说:“这个问题一直都有,国内的糖价比国际上的糖价高出不少,全国的海岸线这么长,难免会有一些非正常渠道进来的糖。但是这个数量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我想还不至于会严重到影响全国糖价的地步吧。”
这时,赵总经理斟满一杯酒,站起来说:“两位老总,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敬你们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喝完这杯酒坐下后,赵总经理对吴斌说:“吴总,有机会到我们南海商品交易所去看看,期待着和你们有进一步的合作啊!”
吴斌说:“有机会一定去拜访,你们商品交易所的市场价格信息很灵通,以后这方面的资料要多支持我们啊。”
赵总经理会意地说:“吴总您客气了!您和陈总是糖业界的大老板了,你们了解到的信息对我们来说更是宝贵!关于我们交易所的价格信息,以后我让他们每天下午收盘后就给您和陈总传真一份。”
李欣听了以后心里暗喜,这样一来的话,国内有影响力的几大蔗糖交易市场上的价格信息自己手里就都有了,以后肯定有用。
赵总经理接着说:“吴总,其实关于你们糖业公司和我们交易所之间的合作交流,远不止信息互通这一点。昨天我还和陈总在一起探讨,未来在你们蔗糖的销售业务上也大有可为啊!”
见吴斌静静地听着,没表态,他笑着进一步解释说:“两位老总,买糖你们是肯定不会找我的。但是卖糖,我们就有很大的合作空间了。我班门弄斧地举个例子,比如你们有一万吨糖在仓库里,市场价格在成本价以上,目前这些糖是赚钱的。如果价格在上涨过程中,那么这些糖在市场上有的是时间慢慢地卖,总归是会赚钱的。但是,如果价格预期会快速下跌,这一万吨糖在市场上要销售完,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吧?这期间价格可能跌幅过大,让原有的赢利变成亏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们在我们期货交易所有户头,这一万吨糖也就是一千手期货头寸,在交易量活跃的主力合约上,一千手期货头寸十分钟内就可以卖完,而且不会造成价格的大幅波动。也就是说,十分钟内就能把一万吨糖悄无声息地抛售掉了,马上就锁定了利润。”
吴斌听到这里插话问道:“我们在你们交易所卖糖,两地之间距离较远,产生的运费也不少吧?这样算下来是否划算?”
见吴斌有所反应,赵总经理眼睛一亮,笑眯眯地回答道:“吴总,您不愧是专家,一句话就说到问题的实质了!我再给您解释一下,这一万吨糖有两种卖法,一种是要产生运费的,还有一种不产生运费。我先说第一种,就是所卖的糖最后要在交易所交割。目前我们交易所只在南海、越西和贵东设有交割仓库,你们所卖的糖就算运到最近的贵东省交割仓库交割,运费也确实不少。但是随着将来我们交易所在江南设立交割仓库,这种方式产生的运费也就很小了。而且对你们糖业公司来说,很可能你们的蔗糖仓库就是我们指定的交割仓库啊,如果我们在仓储交割方面能这样合作的话,你们的蔗糖在交割的时候就没有运费了。也就是说,蔗糖原地不动,只需要按手续在仓单上做些改变,蔗糖的所属权就发生改变了。”
他见吴斌听得专注,就越说越兴奋,喝了一口茶,接着解释道:“再看第二种方式,在期货市场上卖出一千手期货合约,只是在价格上锁定仓库里一万吨蔗糖的利润,防止价格大幅下跌带来的风险,实际上并不打算把蔗糖拿到期货交易所交割。至于仓库里的一万吨蔗糖,既然已经用期货头寸锁定了利润,那么就可以在蔗糖市场上随市场价格销售,在市场上销售了多少吨蔗糖,在期货市场上买入平仓相应的头寸就好了,二者同步进行。蔗糖何时卖完,期货头寸就何时平仓完。这样做,在市场价格大幅上涨时,蔗糖虽然赚不到锁定价格之后上涨的利润,但是在价格大幅下跌时,却能保住利润防止大幅亏损。”
滔滔不绝地介绍,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赵总经理的脸变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