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在我年少的时候,我曾经想要成为一名编剧。
那时候我已经在某些校园刊物上发表了一些作品;没发表的当然更多。那些小说,故事,散文,诗歌,随笔,各种体裁的文字,广泛存在于我电脑的好几级文件夹深处,存在于我精心挑选的硬皮笔记本,甚至存在于课堂上随手抽出的纸巾里。
我脑海里有许多个世界,它们可能相互独立,也可能有所重叠;理所当然的,每个世界里又有许多人物。他们是我创造出来的,却不完全属于我。他们只是借着我的身体,借着我的口与手,将自己表达出来。我写作的时候,时常会无声地笑起来,或者突然就盈了满眼眶的泪;这些时刻的我便不单单是我,而是里面的人物。即使大多时间我都可以以旁观者的视角平静叙述,但总有些时候,往往是在情绪最深的瞬间,他们会暂时的夺到一个宣泄权利。
我一直对作者这个身份很满意;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沈慕容出演的一部剧。那时候他也还年轻,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名气,更不可能有挑选剧本的权利。那部剧真的非常烂,剧情迷惑,场景敷衍,搭戏的其他演员恨不得在额头写上“随便拍拍完成任务就好了”;但就在这部一股子粗制滥造塑料气息的剧里,沈慕容依旧演活了他饰演的角色。我印象最深的是女主和他提分手的那个场景,女主睁着迷茫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他,迷茫地仿佛提分手的不是自己;就在这种魔幻的配置下,沈慕容依旧以一己之力,极其成功地惹出了我的眼泪。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在没有什么台词的情况下,他硬生生凭着自己的眼睛,展现出了一个成熟男人的隐忍、爱而不得的痛苦和生离死别的绝望。我可能需要穷尽笔墨,少说也得八百字描绘的场景,他一个眼神,就能囊括其中。
那一刻我又难过又气愤。难过的是我其实不是我笔下人物们最合适的表现者,我只有苍白无力的文字,他们更应该由专业的活生生的人呈现出来;气愤的是那部剧暴殄天物,沈慕容这样好、这样我求而不得的表现者,居然要被浪费在如此潦草的剧情里。
我不知道应该谴责谁,我只想亲自给他写一个剧本。
我甚至专门下了个微博,找到他的账号,信誓旦旦地跟他讲,我一定会成为你的编剧的,我们都要努力啊!
然而这个梦想很快也被淹没在生存的喧嚣中,就像他被淹没在一个毫不走心的剧本里。
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专门为他写一个故事。
但不得不说,世道无常。谁又能想到,我不仅写了以他为原型的小说,还真的成了他的编剧——只不过这场戏制作成本比较小,工作人员加上演员一共也只有两个。
我自编自导,他自导自演。
我按着脑子里残存的模糊印象写出了大致的故事走向,没有具体台词,只有剧情梗概,全凭着他的理解去发挥;他一遍一遍地熟读了前面的故事,跟我讨论修正人物细节,练习体态,打开衣柜让我挑选出男主会穿的衣服……
“开机试试?”他问。
第一场戏是接的上文。女主喊男主吃晚饭,庆祝情人节和即将到来的四周年。女主拿了家里的香薰,做了几道硬菜,开了一瓶红酒,置办了一桌正儿八经的烛光晚餐。
“宝宝,出来吃饭了~”女主摘下围裙,朝书房喊着。
“好我立刻过来!”男主小碎步地跑出来,“哇,这么多菜!”
“把灯关上,我点蜡烛。”
男主听话地关了灯,屋子里只剩女主手里打火机的一点火光。
“噫,你哪来的打火机?”男主佯装生气,“你是不是又偷偷抽烟了!”
“咱家一直有打火机啊,你是不是傻?”女主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每次点香薰都是用的煤气灶?”
“嘻嘻嘻,我知道,我就是臊皮一下。”男主走到女主身后,环抱住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颈,“我好喜欢你呀~”
女主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打火机的火光晃了晃,熄灭了。
“宝宝?”男主诧异地问,“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