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悲怆在那个女人毫不犹豫地一把扇了他一个巴掌时达到了巅峰。
以前看过一个段子,说有一天在超市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前女友,一个人,挺着个肚子,正在拿起一盒之前她爱喝的酸奶,看了一眼价钱,又悻悻放下,最后从旁边拿了一大桶九块九的打折酸奶;于是心里几乎是在悲切地怒吼,这是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的女人啊,我视若珍宝的人,在别人眼里却弃如敝帚,不见一丝垂怜。
当时看到这个段子的时候其实并不能get到作者悲愤的点,只是觉得他的女神前女友已经嫁为人妻他还这么留恋,多少有些把自己放在舔狗备胎位置上的嫌疑,因此更多还是恨铁不成钢,替作者感到不值。
然而,那句话怎么说的。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当我终于站在了作者的角度,我看见我曾经倍加关爱和上心的男孩子,我永远温声细语对待着的男孩子,我视作人间理想的男孩子,却被一个面目可憎的女人,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过去——我知道他的悲愤从何而来,愤是愤在你凭什么能够肆意践踏他,悲是悲在自己已经无法再以一个合适的身份去照顾他,或者替他出头。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他只是麻木地站在原地。
他的脸很快红了起来,五个通红的指印清晰可见——他本来就比较白。
“裙子呢?裙子补好了吗?”他甚至没有对这一巴掌做出什么反应,像一个按部就班的npc,无视外界洪水滔天,只按着自己原先的台词说下去。
唯一有变化的是,他终于不再强撑着对她虚伪的笑意。
张非非和店员妹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静默地旁观。
“那是婚纱!婚纱!什么裙子?你妈*再说一遍试试?”女人像是疯了一样地捶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撩骚别的小贱人,是不是她?是不是就是她?我早知道你们俩还不清不楚的,这个烂骚货,我今天就要当着你的面抓死她!”
他好像瘦了很多;他的脸本来就很小,如今瘦了,显得越发精致——他本来长得也是很好看的,像是某个男团里的流量明星;但他以前身上是有肉的,壮壮的一个人,吃得多了还会有小肚腩;如今却不是了,他穿着一件过去的衬衫——原先他穿衬衫也很好看,肩宽,撑得起来——如今衬衫却显得空荡许多,只算虚虚地挂在身上;那女人捶着他,下了狠劲,咚咚咚,一下下都像锤到骨头,让人担心他随时都会被锤倒在地。
但他没有。他只是麻木地站在那里,脚下像生了根——全身都像被禁锢一样,一动不动;她疯狂骂着,他也不做什么反应,不回一句,也不看她一眼。
唯独当那女人暴跳如雷地向我冲过来的时候,不待张非非和店员小妹妹上前阻拦,他已经抓住了那女人的手。
他是有些力气的。当年我刚辞职开始写书,几乎算没有收入,而他跟着家里决裂,一时找不到好的工作,又要养家,就去了工厂打工,一个月赚三四千,养活我们两个人。他以前就是白白净净娇娇嫩嫩的小少爷,搬过最重的东西可能就是行李箱;去了工厂之后,每天都要搬货,卸货,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刚开始他的手每天都会被磨得通红而生疼,那是从没干过活的人乍干重活,皮肤被磨破的缘故,于是我每天都会打温水给他泡,给他涂我的宝宝霜,试图减轻他的痛苦;后来他磨出了茧子,手终于不再痛,只是每天不断搬着货走来走去,腰和脚又开始极度酸疼起来,我又打热水给他泡脚,给他按摩腰,为此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套从颈椎到腰椎的按摩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