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失去了对他的感情‘??”贺涵本来也担忧起来的脸瞬间又充满嫌弃,但她刚刚的担忧表情还没有完全消失,于是呈现出一个很滑稽的样子,“姐姐,光天化日的,您是搁这儿演言情剧呢?”
贺涵一向对于太过抽象和矫情的事情无法理解——当然其实我自己也并没有搞懂我现在的状况。于是我有些羞愧地沉默下来。
“别这样对她。”沈慕容看了贺涵一眼,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反驳的威严;他低头看向我,语气又重新温和起来,“你是忘记了跟小马在一起时候的事情了吗?”
我没有忘记任何事情。包括我们俩在一起的那些年。我记得我们搬过无数次家,吵过许多次架;我们曾经看着电影哈哈大笑到被邻居敲墙警告,也曾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惹得隔壁的小朋友跟我们一起哭起来——这样想想我们当时租的房子隔音确实太差了;我没有遗忘任何让我印象深刻的细节,他试图做煎饺然而放油太多导致做成了炸饺子——有一说一,炸饺子也很好吃——我们俩匆匆从家里往刚逛过的商场赶去寻找我丢失了的眼镜,最后发现眼镜就挂在我的衬衣口袋上;小区里有一个秋千架,但白天都被小朋友占领,于是一到过了晚上九点,他就会神神秘秘地邀请我出门——那个点小朋友都上床睡觉了,他并不喜欢晃荡的眩晕感,但我确实喜欢荡秋千;他喜欢吃金枪鱼饭团而我喜欢吃三文鱼饭团,这两种在楼下便利店卖的都很火,不是金枪鱼缺货就是三文鱼缺货,假如有一天这两种同时都在而我们刚好都抢到了,那么我们就会兴冲冲去买一注彩票——我们认为这是我们双倍幸运的一天……
我每一件事都记得。
但我就是,失去了所有的感受。
我们确实会慢慢失去对一些人的感情,不仅是过去的恋人,过去的朋友也是如此;随着各自分散,各自有了新的恋人或新的朋友圈,以前的人和事往往都会变淡……但多年之后,回忆起当时一起经历过的美好和困窘,难免还是会重新回到当年的情境中,回到对彼此坦诚相见,互相陪伴的岁月,即使分别了许多年,依旧会觉得很温馨。
然而,尽管我依旧记得过去所有的美好和困窘,记得我们共同陪伴过的所有岁月,但我就是——我就是没有任何感受,没有怀念,没有温馨,没有遗憾,什么都没有,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说不定别人的故事我都会唏嘘两句。
我想起在婚纱店摔过的那一跤——我依旧没有回忆起那一天,但总算是凭着沈慕容的讲述,潦草地把这段记忆填进了我大脑里的空白——这一跤仿佛跌进了一个黑洞,这个黑洞,把我所有的情绪与爱都吸了进去,悄无声息,不留一点痕迹。
倘若贺涵不提,我可能压根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我又一次看向了沈慕容。他的目光坦诚,他也没必要再向我隐瞒什么;那天明面上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些,我听着没有多少波澜,甚至也觉得可笑——我毕竟失去了对小马的感情,也连带着无法理解当时那个依旧喜欢他的自己;当时的我也许确实经历了许多难以言表的心路历程,她也许实在是非常痛苦,才让大脑不得不把所有的根系都给铲除……但无论如何,没有人能知道,那一天的我,究竟想了些什么了。
“虽然这件事目前还没法断定是好是坏,但是——”我嘻嘻笑了起来,“起码我现在不会因为小马离开我而伤心了啊,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从这人生低谷里走出来嘛?你看,尽管我们当时的想法,是让我慢慢地一点一点从低谷里爬出来,但现在这个低谷在某种超自然力量下突然就填平了——那也算是达成我们的目标了对吧~”
沈慕容定定地看了我一眼,也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少在这嬉皮笑脸的。”贺涵笑着哼了一声,“我还说呢,这两天怎么这么积极地来看我,原来就住我隔壁楼——你脑子没什么问题吧?”
虽然这句话听着像在骂人,但用在这个语境里倒还真真切切是在关心我——当然,更大概率是贺涵故意一语双关。
“做的各项检查都没什么问题。”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住院也是因为有个强制性留院观察,怕之后出血啥的,毕竟大脑这个器官,娇弱得很;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贺涵看向沈慕容,后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