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沈慕容,坐在小酒桌的另一边,一脸震惊。
他不是不能接受陪酒的先醉,也不是觉得这世界只自己一人有心事;但像傅城这样,落座之后,喊了一声“容哥”,就全程闷声往里灌酒,直到脸色越来越红,眼圈也越来越红,最后悄无声息就流下眼泪的,还真的是不多。
沈慕容过得也并不是很好。那时他虽已经拍了两三年的戏,但依旧只算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知名度不高,去试戏的时候,可能对面的导演一个正眼都不会给,只嘻嘻哈哈地跟旁边的人讨论中午吃什么,对台上正在表演的他视若无物。他其实对这种忽略已经麻木了,但他还是会每次都为着没有争取到自己喜欢的角色而失落——但凡是个正经演戏的演员,都不甘心只能出演一些剧本稀烂的剧。
演员当然要爱惜自己的羽毛,然而他着实没有太多选择。虽然他也会尽力去诠释每一个分给他的人物,但总是耗在各种清奇的角色里,与其他看起来只是想应付着交差了事的演员对戏,实在让他越来越迷茫。
然而迷茫归迷茫,不甘归不甘,这是他选择的路,只是难走了一些,他还是会继续走下去。即使憋闷到需要借酒消愁,他也能保证,过了今天,他就能恢复到时刻准备着的最佳状态。谁都会有迷茫的时候,可能是种瓜没有种成,栽树没有栽好,许多付出像是打了水漂;可人生向来如此,他能走在自己的理想之路上,已算是难得。因此他虽然迷茫,却并未感到过切实的痛苦。
但对面的傅城,却分明整个人都陷入了极端的痛苦中。
沈慕容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印象中,傅城永远都是精神满满,无论要替身的动作有多难多危险,因为效果不好或其他什么别的原因要不断地重新来过,比如他就记得傅城曾帮同组的演员替一场坠马戏,那天极热,马也开始暴躁起来,总不肯好好配合,傅城也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上马,摔下,只为求导演眼里一个最好的镜头——傅城总是任劳任怨的,那天他自然被摔得不轻,即使穿了厚厚的防具,还是摔得满背淤青,最后一场胳膊甚至都摔得脱了臼。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乐乐呵呵,就算推拿上药的时候疼得已经控制不住表情,但上完药,换好衣服后,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开始平静地等着下一场。
沈慕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才让这个向来高大坚强、忍耐度极高的汉子,露出这么绝望的表情。
他没有急着问,只是默默地把抽纸递过去——男人自己的心事,也只能等着他自己开口;倘若他不想说,自己选择咽下去,就只借着这场酒发泄下情绪,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沈慕容会尊重他。
但好在,傅城还是开了口。
“今天是她生日。”傅城又喝干一杯,沈慕容猜应该是他之前提过的准女朋友,“我买了花,偷偷去了她宿舍楼下,想给她一个惊喜……然后我就看着,她上了别人的车……”
“也许她只是打了个车?车上可能就是司机而已。”沈慕容试图安慰他。
傅城抹了把眼泪:“你会跟司机抱在一起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