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不知道天下怎么会有这种父母,但也不能表达什么不当的意见,只能第一时间问清医院地址,急忙赶了过去。
小马父亲已经走了,只剩下小马在那儿陪着豆豆。豆豆后腿上的毛已经被仔细地剃光,我看见了那个被撕裂开的深深的口子,不知道它得有多疼。
我到之后不久,医生就过来给豆豆清创和缝合了。相比于医院里其他鬼哭狼嚎的宠物们,豆豆显得格外安静,只是很听话地卧在那里,眼睛认真地盯着小马;也许它知道,小主人是可以信赖的。但饶是如此,当医生开始清理创口处的杂物,长长的镊子探进伤口中时,豆豆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呜咽;医生说没事,然后给它打了一针麻药;但我一直觉得这麻药可能压根就不够剂量,因为当黑色的手术线一针一针穿过豆豆的皮肉时,豆豆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那个歪歪扭扭的缝合痕迹,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依附在豆豆的腿上,触目惊心。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劝我爸妈。”小马眼圈发红,“我跟他们好好说,他们不以为然;我跟他们发火,他们也就敷衍着应承两句,之后还是我行我素。嘴上说着牵绳牵绳,等出去的时候还是懒得牵。有些人不牵绳是觉得不想束缚自己家的狗,那些人固然也傻逼,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但他们比那些人还不如。他们压根不是为了让豆豆自由,只是自己懒得栓,觉得多此一举;而且他们还有些不可理喻的自以为是,就觉得我自己家的狗,我爱怎么着怎么着,谁也管不着。”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只要是个生命,都是应该被好好尊重和照顾的。在他们眼里,我给你吃,给你喝,就已经是你莫大的荣耀和恩赐,你居然还敢要求别的?”
他说这些时的语气很麻木,是那种悲哀到极致地,无能为力地麻木。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父母对他的管控,自然也还没有试图去让他觉醒自主意识。他只能认命地被困囿在一个狭小的区域里,偶尔愤怒,也顶多无济于事地挣扎两下。
“这个家里,就只有我和豆豆相依为命。”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我不会再让他们接近豆豆了。只要我在它身边一天,我就能保护它一天。”
明明本该是少年信誓旦旦的诺言,却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悲壮;也许他也知道,很多事他都是有心无力的,他许多年前守护不了自己的一箱玩具,许多年后也守护不住自己心爱的东西。
不管是我,还是豆豆。
豆豆还是死了。讽刺的是,它死在了曾经侥幸逃过两次的噩梦里。大发慈悲开了恩的死神,终于被磨够了耐心,没能让它再次幸免于难。
它死在我和小马分手前的那个新年。大年初一,小马一大清早就起床去拜年了。那时天还没有大亮,豆豆还安安稳稳地卧在自己的小窝里睡觉,听到他起床的动静,也只是疑惑又迷糊地看了一眼,便继续趴着睡去。时间还太早了,他原想着,不过是几家相近的亲戚,互相走动一下,说两句客套话也就算了,不耽误他回家,在往常的时间点带豆豆出门排便。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出门前看豆豆的那一眼,竟就成为了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