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容审视着看了我一眼,然后也仰起头,把自己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没有时限。”他放下杯子,看向我,眼神平静无波,“任何时候都可以。”
当然我不能确定,他的平静无波之下,是不是存着无数暗流涌动,甚至已经开始暗自酝酿一场海啸——但我并不在乎。不是我不在乎他,而是在眼下这个情境中,我不需要在乎。
毕竟赶明儿大家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谁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也正因为这个加成,所以我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毕竟对于即将要离别的人,人们总是格外耐心和友善,就算这个人曾经是个混蛋,但相处了一段时间,总还是有些感情的。
更何况齐一冉并不是个混蛋。就算非要是颗蛋,齐一冉也是天下最好的一颗蛋。
不管怎么样,这个承诺我拿到了。
我心情很好地为我们俩续上了茶,眉眼之间也丝毫没有掩饰住自己的高兴,就差得意地吹个口哨哼个小曲——也可能只是因为我稍微有点选择困难症,无法在“今天是个好日子”和“好运来我们好运来”之中做出选择。
沈慕容似乎也受了我感染,跟着笑了起来——当然当我倒完茶,下意识看向他的时候,我很快就意识到,他并不是受我感染。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些让我捉摸不透,甚至隐隐不安的深意。他的嘴角确实已经好看的弯了起来,但那双同样好看的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像是透过我的皮囊,看穿了我所有的小心思。
而此刻的我,脑子里像是响起了警戒警报,逼着我高度注意了起来——当然就算在现在,我的脑子也不会错过插科打诨的机会。它正重复播放着一句似乎是小学二年级语文课本上的话:困难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回顾一下我跟沈慕容相处的这个月,他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审视的眼神,虽然可能之前的力度没有如今这么大,确实也是做出过的;但是,我之前的回应,无一例外的,都是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或者含含糊糊蒙混过关,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像要应战一样地,做好抵御或者回击的准备。
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之前我是个傻子,一直天真地以为我跟沈慕容已经是倍儿铁倍儿交心的朋友,说得中二点,就是能把彼此的后背交给对方的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因为各自的圈子不同,他并没有彻底跟我敞开心扉,我也以为,我们起码也是永远都不会疏远的交情。但昨晚他的行为无疑是给我敲了一记闷棍,让我毫无防备地一头栽倒在地——如今想想,我还真不能确定,昨儿我突然昏过去,只是因为我体位性低血压的老毛病,还是也有着情绪起伏的加成。毕竟我只是个刚刚出院的脑震荡患者。而我的脑子,前几天才刚刚背叛过我——也可能是觉得我情绪起伏太大对我不好所以保护我吧,不管怎么说,在这方面,它确实是有先例的。
这记闷棍确实让我清醒了些。我们的关系只是建立在他个人意愿的基础之上,甚至还能加一个他的个人行程。虽然事实证明,这并不能影响我如以往一样的喜欢他,但起码让我知道,我并没有资格去恃宠而骄——先前我的蒙混过关,不过也是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