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当朝国富民安,饥荒病疾百年不见,百姓吃饱了饭,总要想些法子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于是,话本册子中的“修仙问道”便逐渐盛行起来。
当时,每一百位普通人内便有三人自称师从某帮某派,其中不乏挂羊头卖狗肉者,沿街一站,随随便便表演个胸口碎大石便自称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为的是想要不劳而获,从官府手中白讨银两。
直到三十年前。
西域某小国恶意挑衅中原,一颗火石炸向边塞小村,小村百余人口无一幸存,两国战争火烧燎原似的爆发。
这西域国恍如有邪神助力,偌大中原竟然无从抵挡,短短百日,士兵将领们马革裹尸,赤地千里,眼瞅着成年男子就要死干净了,皇帝忽然想起还有一批“仙人”养在各个官僚宅子里。
皇帝恍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下旨请“仙人”们出关。
而第一批“仙人”上午上战场,下午便全军覆灭。
救命稻草成了断肠草,眼瞅着国之将灭,一位大臣的上奏扭转了局势——他家的二吊子“仙人”里竟然藏了一位真正的剑宗大师。
大师不到十日便横扫了西域小国,仅凭一把薄剑便杀得那西域大王屁滚尿流俯首称成。
自此,自卖自夸的二吊子没了,除非肚子里真装着些本事,谁也不敢再贸然顶用仙人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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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三生山被“一刀两断”的第十四天。
蜀中的青木城迎来了今年最大的雨季,从早到晚都在没完没了地下雨,今日,天刚蒙蒙亮,瓦片上“啪嗒嗒”的声音就如期到来。
豆大的雨水砸在青石板地砖上,溅起淅淅沥沥的水珠,最后成股成柱,汇聚到地缝的青苔里去,空气里到处遍布着水气的味道。
一位少年人在青木城最大的客栈门口收好油纸伞,望着这灰扑扑的天,嘀咕道:“晦气。”
他看上去莫约束发之年,周身的气质却过分沉稳,一身简洁干练的玄衣将他身形衬得清瘦修长,大概是下雨的原因,额前的碎发打湿垂下,遮住了那对漆黑如夜的眼睛,沉稳之上又添了一丝神秘疏离感。
“小仙人。”跟在少年身后的妇人低声询问道,“就是这里了吗?”
“嗯。”少年似乎不太喜欢“仙人”这称呼,顿了顿,才接话道,“走吧,我带你去找师兄。”
客栈一楼大堂供来往旅客酒友歇脚充饥,二楼是住宿,待从实木梯转上三楼,那些喧闹吵杂的响声便彻底远离了,像是走进了深山的禅院里,走廊里点着上好的龙涎香,烟雾缭绕,香味清而不腻,每五十步才能看见一个雅间,根本不用担心住客相互打扰的问题。
少年刚推开屋门,下一刻,一张毛巾被当头落下,盖住了他的脑袋,一双大手覆盖上来,隔着毛巾揉搓着他可怜的脑袋。
“又偷懒是不是?开个结界避雨要死啊!”大手的主人长了一张聒噪的嘴,喋喋不休道,“你是嫌我最近太闲了给我找事儿对吧?小团子的感冒还没好,你要是也敢生病,看我不揍你!”
话音刚落,坐在窗户边上的那位小肉团子“阿嚏”一声。
“你又爬窗户边去干什么,给我回来!!!”
小团子拍拍手:“回来回来嗷呜——!”
“哎哟,仙人仙人!有话好好说!小仙人这不也是一时情急忘了吗?”雅间内除了宫行洲,还有一位膘肥体圆、油光满面的知府赵大人。
赵大人本名赵中贵,处事极其圆滑,见话题逐渐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偏离,立马插进二者之间,用手肘碰了碰班鸠,“是吧?”
班鸠:“嗯,对。”
宫行洲:“……”
赵中贵笑道:“小仙人先去换件干衣服,张夫人也坐下歇歇脚。”
跟着班鸠来客栈的妇人——张夫人点点头。
宫行洲又在班鸠头上狠狠揉了一爪子,将后者的脑袋揉成一颗蓬松的杂草:“小兔崽子,下次敷衍你师兄我的时候认真点,多说几个字。行了,隔壁屋有给你熬的姜汤,快去喝。”
说完,宫行洲才回到木桌上坐下,抬手虚咳一声,肩一直背一端,回到那个仙气飘飘的模样。
“师弟师妹不听话,见笑。”他对张夫人正色道,“你有什么苦衷,说吧。”
赵中贵:“对对对,正事要紧,你把你所知道的看到的事情,尽数说给这位咱们仙人听就好,他可厉害了!”
要说这赵大人为何如此奉承宫行洲,那还是两周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