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宣武皇帝决定征伐西州,拓展疆土。月氏国作为丝绸古道的要塞,率先迎来宣武皇帝的铁骑。月氏国战败后,银蕊姬身为月氏女祭,跟随公主前往中庭和亲,不料途中遭遇意外,公主身亡,银蕊姬被庆德太子救下,最后被他安置于承剑山庄。”
“庆德太子为什么要将银蕊姬安置在承剑山庄,而不是天耀城他自己的太子府,或者是作为外祖的延夏齐家?”苏盈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因为他不能。”岳君霖摇摇头,话里多出了叹息的意味,“庆徳太子原本的正妃,应该是文瑶皇后的表侄女,也是齐家旁支的一位千金小姐,前任家主齐恒的堂妹。”
“但因为银蕊姬的缘故,庆徳太子迟迟不肯迎娶对方过门,以至于让齐家颇有微词。而银蕊姬月氏国女祭的身份,也注定她与庆德太子的恋情,无法公之于众。”
“庆德太子送走银蕊姬后,宣武皇帝准备再度派军攻打月氏国,此时的银蕊姬已经与庆德太子相恋,并怀有身孕,然而毕竟故国情深,得知宣武皇帝的计划,银蕊姬决定谋害宣武皇帝,以阻止战争的发生。”
“她按照自己作为月氏国女祭时,从古籍里掌握的方法,制作了巫蛊人偶,暗中放入庆德太子为宣武皇帝准备的寿礼之中。不知为何,此事泄露出去,被尚书令江源得知,由此引发巫蛊偶之祸,酿成倾国之乱的开端。”
“等庆德太子身死汧灵郡的消息传来,银蕊姬带着刚出生的你连夜逃出承剑山庄,她本想回月氏国,可惜此时的中庭狼烟四起,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应对叛军流民,在中庭又无任何亲眷,最后在逃亡途中,被人拐卖到了云梦庭,成了卖笑为生的花魁。”
岳君霖摇摇头,露出沉痛的表情,“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当年倾国之乱发生,庆徳太子不去距离更近的延夏齐家求援,反而是绕道带人赶往汧灵郡,最后在那里遭了官兵埋伏。”
“若不是从云炤口中得知此事,我永远也无法猜出,庆德太子根本不是去汧灵郡,他的终点是承剑山庄,他想要带走银蕊姬和他的儿子!”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倾国之乱过后,中庭元气大伤,没过几年,作为附属国的月氏也被西州其他国家吞并,无可挽回地走向亡国的命运。得知月氏亡国的消息,银蕊姬意欲投江殉国,投江之际却遇到延夏齐家的家主齐恒。”
“齐恒认出银蕊姬,知道你的存在后,决定保护庆德太子唯一的血脉,这才有了齐恒为云梦庭的花魁一掷千金,并与花魁生下一子,养于外室的传闻。”
听完自己身世的前因后果,洛孤绝长久地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师父所说的投江之事,他其实有印象,那时他大概四五岁,某天下午母亲不知道从客人那里听说了什么,情绪突然崩溃,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早晨,母亲梳洗一新,将自己托付给云梦庭照料她的仆人陈伯便出了门。年幼的自己因为好奇一路跟着她,来到云梦泽旁,看见母亲在江畔站了很久,他偷偷走到她身后,准备吓一吓她的时候,母亲却朝水里跳去!
没等自己惊呼,对面的船上便出现一人,救下了母亲。那人穿着华贵的衣服,身形亦是犹如玉山,十分的俊朗。
母亲在看到那人之后,不知想起什么,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而对方看到自己,也是惊讶非常,只说了一句:
“这个孩子是……”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含着泪,向他点头。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齐恒,他以为他是自己的父亲,因此初遇的每一幕,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久之后,齐恒便买下弦月楼,将自己和母亲,还有陈伯接到了楼中居住。再后来,就是母亲被齐王氏逼死,自己被云炤送往凌霄阁求学。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一直以为齐恒对母亲始乱终弃,一直以为是他间接害死了母亲,一直以为……他根本配不上父亲二字。
他就这样,恨了这个男人,恨了半辈子。
——谁知最后,暗中保护自己长大的人,却是他!
洛孤绝心中五味陈杂,终于开口:“云炤……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齐恒临终之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而云炤离开中庭的时候,又将它告诉了我。”
岳君霖语声感慨,仿佛又能看到多年前的雪夜,白衣的青年一身是血地跪在雪地里,将这个最重要的秘密向他和盘托出。
苏盈疑惑道:“可是倾国之乱结束后,风老阁主不是为庆德太子和文瑶皇后昭雪了吗?为什么孤绝的身份不能暴露?”
“新帝年幼,权臣倾轧,孤绝作为太子遗孤,一旦被有心之人知道,必定引发灾祸,届时他也性命难保。加上银蕊姬身份特殊,若是由她照料孤绝长大,那他一辈子,都将是妓.女的儿子。”
“因此最后,银蕊姬与齐恒达成协议,以自己的死,换取孤绝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之下,成长成才。”
听着师父的话,洛孤绝握紧了手——事到如今,即便知晓自己身世的前因后果,他依然无法接受,为何他想成才,就必须要母亲付出生命的代价?难道妓.女的儿子,就不能有成才的途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