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回策(1 / 2)

小莫站在垂拱殿前静悄悄地等待赵湘来给他回复,心里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昨个儿下午赵湘一到他的房间,就抱着他狂亲,亲完之后又无比小心地抚上他的肚子,激动万分地跟他讲她要娶他做平夫,她要让他们的女儿成为姚天最幸福的孩子。

他原本是不怎么愿意去赵家做侧室的,可是看着赵湘一脸憧憬地设想着,要拿哪个院子做他们的新居,要拨多少个侍儿伺候他,要给女儿寻觅几个乳父,他也不好泼她的冷水,就那么安静地听着,听了一会儿,被她饱满的热情所感染,开始想象两个人一起养育孩子的美好生活。

这么一想,他就无法说出一定要把腹中骨血处置掉的话,只对赵湘道:“尚公子说,已经两个月了,你要是真心娶我,你就尽快吧,再过些天,遮掩不住,你家面子上须不好看。”

赵湘听了,拍着心口道:“莫儿你放心,我这就回去跟晔儿讲,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一定会有个如意的结果。”

若是要把孩子留下,也不在乎这三五日,他点头同意了,赵湘却又恋恋地不肯走,抱着他问东问西,说了好些柔情款款的话,磨蹭到天快黑了,方才从宫中离开。

安远侯奉旨进宫,进来后在他的房里盘桓了一个多时辰,他便是再不想公之于众,也瞒不了一同做侍儿的男儿们。赵湘前脚一走,那些个男儿们后脚就进来了,一个个地向他恭维道喜,他随意应付了几句,等那些平日关系远的男儿离开,只余下倩儿和诺儿的时候,方才跟两个说真心话:“我原本很有些担心,人人都说那岳公子脾气不好,我怕他容不下我,或者不准我进门,或者留女去父,可是阿湘今个儿过来,我瞧着她那欢喜的劲儿,又舍不得处置掉这个孩子了。”

倩儿和诺儿都是未嫁人的小男儿,哪里能够真正懂得豪门世家后宅中的弯弯绕绕,两个都只拣动听的讲。倩儿道:“莫哥哥你这是担心太过了,赵侯既是说娶你做平夫,那你贵为侯府平君,又给家主诞下长女,正君便是再怎么不喜欢,又能拿你怎么样?你瞧安侯家的那位平君贺儿过得多自在?”

诺儿来自西境,之前见识过一些不好的人和事,要比倩儿心思深沉一些,却也不愿打击新孕男儿的心,很是有策略地宽慰他道:“要说脾气不好,听人说咱们皇后早年也是个有脾气的,可是如今怎么着,几个公主几个皇子,不都容下了?”

这两个一个举的贺儿例子,一个举的安澜的例子,这都是宫中内外无人不知的事,他听了便深以为然,把心头原有的忧虑都暂时地压下去了。

这晚明帝去了乐养园,他们几个留在宫中事情不多,倩儿和诺儿又坐了一会儿,陪着他畅想未来,三个人连这未出世的赵家小姐的小名都给起好了,天到亥正,倩儿和诺儿各自回去休息,他也洗漱上榻。

睡梦中那个梳着牛角辫的女儿又来了,这一回女儿不仅认出来了他,还一见到他就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裤腿喊他爹爹,他欢欢喜喜地把女儿抱了起来,赵湘却又迎了上来,搂着他的脖子对他言道他这阵子只顾疼女儿了,都冷落她好些天了,让他把女儿放给乳父,她们两个单独出门逛逛。他哪里肯呢,飞了赵湘一个眼刀,年轻的赵侯见他不肯,也就嬉笑着同意了,两个人轮流抱着女儿,在花园中漫步,看月移花影,看流萤过墙,在小虫的夜鸣声中,女儿睡着了,两个又一起悄悄地把女儿放到孩童榻上,再很有默契去隔壁房中被翻红浪。

有了这样的期冀,今个儿早上他可就一门心思地等着赵湘过来找他了,虽然赵湘只是个侯爵,在六部七寺都没有兼职,论身份是不能参加常朝的,但也正因为赵湘是侯爵,这就比普通女儿便宜得多,她只需随便找个理由谒见天子,就能够从外面进入前廷来了。

小莫从明帝打乐养园回来在垂拱殿一坐朝就开始等,一直等到天色近午,也没看到赵湘的影子,更没有任何一个亲军护卫过来给他传个口信。

他心里头颇为气闷,又自己宽慰自己,昨个儿赵湘说得是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这才过去一夜,是他太心急了,他得再宽限两天才是。

安远侯府中,赵湘正在陪着秦梦菲给庶父夏氏诊脉。这夏氏是她庶出姐姐赵潇的生父,生得有几分姿色,膝下又有女儿,原本日子过得顺心,身体也很康健,自打那年赵潇胁迫了她母亲上一任安远侯赵素秋叛逃出境,这夏氏就成了赵家的罪人,虽然她的嫡父赵家的当家主夫秦氏未曾因为这个将他扫地出门,却也裁抑了他的用度。

夏氏身边原有十二个侍儿,秦氏裁得只剩下两个,又不许他住原来的大院子,让他搬到一个离正房极远的跨院里附带的小角院里。这小角院只有三间正房,一间侧屋,住在这里跟坐牢差不多,他可不是得郁郁寡欢么?拖到今年夏天,就病得时常卧床了,侍儿们一开始不敢上报,拖到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这夏氏没能出来参加家宴,当时赵湘随着明帝出巡在外,家主不在,家里上上下下都没什么过节的兴致,秦氏以为这夏氏也是懒怠过节,就没太放在心上。

到得重阳,家里花团锦簇,又让侍儿们排了一出歌舞,人人都看得兴高采烈,只缺这夏氏,赵湘觉得不对劲儿,随口问了一句,这才知道这位夏叔叔病得厉害。她是个心善的女儿,又觉得自己眼下是一家之主了,倘或夏氏就此身亡,于名声上不好,第二天就让人去太医院请大夫,明帝刚回来,秦梦菲和史燕梦没有得到可以如常当差的旨意,仍像之前一样候在宫中照看英贵君的凤胎,能够请到的大夫就只有一个姓米的年轻太医,这姓米的太医诊断说是肺疾,给开了六付药,说是吃完了再调药。

夏氏吃了两三天,就有些好转,等到十五那日,药吃完了,管家询问还要不要再给夏氏抓药,秦氏看夏氏已有好转,就做主把药给停了。

这夏氏一停了药,病情立刻就反复起来,昨个儿下午又是咳又是喘,夜里状况更加不好,眼瞧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身边的那两个小侍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局面,巴巴地守到今个儿早上,一候着家主用了早膳,就双双跑来家主院门前跪着。

可怜赵湘昨夜没敢跟岳晔讲,早上又是用早膳,又是给父亲请安,没来得及跟岳晔讲,正准备上午没什么事,悄悄讲给岳晔听,就看见了这两个侍儿,请太医抓药,忙乎了一上午这位庶父的病。

等秦梦菲把药开好了,赵湘亲自看着夏氏把药吃进去,这才放心地回到正房来。正房中岳晔正坐在窗前试新样抹额,她连忙走过去,把岳公子眼睛瞟到的红色云锦珍珠抹额给岳公子戴在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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