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的下午,明帝在乐养园的延年阁宴请昔日立有战功的文武。她一向待臣下们仁厚,此番虽是与功臣同庆,她也没让人把这场宴会摆出多么庄严隆重的架势来,宴席采取的是绕屋设席的矮凳环桌,而且并不拘定坐次,谁跟谁关系好,就与谁同桌,中间想去别的席上坐着,拿起自己的碗筷走过去就是。当然这样类似于席地而坐的宴席,不适合带薛恺悦四个,她一早就跟薛恺悦几个讲过了,让他们自行去别的园子里闲逛,女子们都在宴席上,正方便男儿们四处游览。
她没带后宫,柳笙负责宴席的安排,自然也就没有给宴席上别的女子安排男儿伺候,除了偶尔进来上菜的侍儿,整个宴席上只有女子。
不在京城中,又没有男儿们在场,加之酒意微醺,女子们少了许多顾忌,宴会的气氛相当轻松随意。
聊天的话题真是无所不有,当然既是功臣宴,大家聊得最多的还是当年的战争。
柳笙和陈语陌、向锦,作为宴席上仅有的三个文官,坐在离明帝最近的席面上,三个人一起谈论每一个对敌之策的成败,陈语陌唏嘘感叹道:“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建议四国联姻,差点把几个皇子的命给搭进去,我这回大病一场,我就觉得这是姚天在惩罚我当初出的馊主意。”
明帝冲陈语陌摆摆手:“语陌,这事你只是提了建议,最终拍板的是朕,你不要一个人自责啦。你病了一场,朕也病了一场,女神果真有罚也是咱们帝臣同当。”
董平南和关荷都有些喝多了,两个你搂着我的肩膀我抱着你的胳膊,在那里追忆打白虎的那场最为凶险的恶战。董平南眼泪汪汪地道:“荷姐姐你不知道,我当时听说你受了伤,我真是,我真是恨不得把那些敌人全都砍死。”
关荷也很动容:“平妹,我那会儿得知圣上派的援军是你,我就想着这下子不用担心了,我就是死了,这白虎也得是咱们的了。”
董平南重重地一点头:“你别说,那帮白虎人真叫一个凶,打起仗来都跟不要命一样,咱们凰朝女儿一下子还真有些顶不住。”
余彤在一旁举着仅余的一条胳膊嚷嚷:“我说两位大帅,你们能不能别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她们厉害,咱们也不弱啊!”
舒妩也跟着喊:“就是,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她们再厉害,最后打胜的是咱们不是她们!”
明帝听了,便举起酒杯,走到关荷和董平南身边去,拍着二人的肩膀道:“关卿董卿,朕敬两位一杯,敬两位精诚合作所向披靡,为我凰朝开疆拓土助朕一统江山!”
说完她先干为敬,关荷和董平南也都跟着举杯,董平南老眼含泪:“能跟着陛下打天下,是臣等的福气!”关荷说得更谦虚:“臣等不过是托赖陛下天威,才能侥幸建功!”
明帝知道这两位说的全都是客套话,当下也不再跟她两个说虚的,坐在她二人身边,跟她两个聊起打白虎中最艰难的一仗的战斗情形,三个人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了。
明帝却是把握住时间,见聊得差不多了,就放董关两个自行叙旧,她则拿着酒杯转到余彤和舒妩的席上去,对二人道:“来来,余卿舒卿,咱们为凰朝将士的英勇无畏干一杯!”
余彤和舒妩比起关董两个地位就差了很多,虽然也是有功臣之臣,当年也算得上骄兵悍将,此刻却不敢在她面前托大,两个站起来把酒喝干了,明帝这才先后拍拍二人的肩膀,叮嘱二人道:“各位贤卿的园子都是经过澄之精心安排的,每个房间都冬暖夏凉,四季节花木不重样,余卿和舒卿闲了就在这边住着,打打猎喝喝茶,保准延年益寿。”
余彤笑得憨憨的,“臣听陛下的。”
舒妩有些为难地道:“臣也想天天在这里住着,可是家里那些个小郎舍不得臣,还有慕家那个,虽说他不怎么贤惠,可是臣,臣就是爱他。”
明帝大气地一挥手:“爱他就把他接来,住在这边正好不用和家里的正君顶嘴磨牙。”
舒妩听了,立刻就笑裂了脸:“臣谢陛下。”明帝微笑,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门口的御前护卫听见了,立刻就进来请命,明帝吩咐道:“即刻去舒将军府上把慕公子接过来服侍舒将军。”那御前护卫领命,蹭蹭蹭地跑出去了,舒妩欢喜得嘴巴合不拢。
明帝见状,便不再在她们两个这里盘桓,眼睛在全场扫了一下,端起酒杯走到段名扬和蒋芩跟前去。段名扬正搂着蒋芩的脖子,絮絮叨叨:“小蒋你是没看见,我那一个螺旋踢,那真叫做一个漂亮!那么厚的铁门,愣是叫我给踢开了,就是踢完了,我这脚也废了。”
蒋芩拍着段名扬的后背,迷迷糊糊地道:“扬姐,你这没啥,脚废了,你拄个拐杖,照样能上山打虎。”
明帝走过去,拿起酒壶给段名扬和蒋芩的酒杯中都加满了酒:“此园有数位医者长年伺候,段卿和蒋卿不妨在此长住,打打猎喝喝酒,没准能活到九十九。”
蒋芩连声说好,可是段名扬却有些踌躇,明帝敏锐地询问:“段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段名扬摇摇头:“臣的正夫喜欢京城的繁华,嫌这边太僻静,昨个儿就闹着要走了,臣怕是在这里住不久。”
明帝微笑:“那就让正君回京去,段卿独自在这边住着,岂不更自在?”她花费大笔银子建造这座乐养园,自然是为了把这些立有赫赫战功的将帅款留在此,若是她们个个都有理由不在这里住,那她不是白费工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