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醉(1 / 2)

顾琼换好了衣裳,就要下楼,又想起来董云飞还不知道起床没,忙让小侍荇儿去隔壁喊人:“喊你董主子起身。”

他出来的时候带了侍儿荇儿,李何两个护卫,董云飞也带了巡视处的沉烟和梨秋,这么多人夜间休息的时候,自然分成两个房间。他房间中是荇儿睡仆侍榻,李何两个打地铺,董云飞那边则是沉烟和梨秋合睡一张床,董云飞独自睡一张床。

荇儿答应一声去隔壁,很快就回来了,“董主子说今个儿就只是签字画押了,他就不陪主子去了。”

顾琼听了便了然一笑,昨个儿夜里很晚了,他还听见董云飞房中有玩木牌的声音,那个李护卫也一直在董云飞房内呆着,半夜才回来,看来董云飞这是玩木牌玩得太晚,此刻正在补觉呢。

好在眼下才刚出京城,这附近又正在修河道,既有驻军又有修河的官员,别说白天了便是夜间也太平得很,当下他摆摆手,径直带着荇儿和李何两位下楼而去。

到得楼下,店家上前询问他们可要在店中用早膳,顾琼想了想,昨个儿约人一大早去立契,不如立了契再带上董云飞去当地最有名气的食铺画桥春用膳,当下就摇摇头,对李何二人道:“咱们忙完了去画桥春好生用一顿。”

那李何初见他摇头,还以为他要把早膳银子省下来,及至听得他这么说,脸上就都欢喜起来:“主子说得是,咱们快手快脚地办了事,好吃一顿。”

本着快去快回,荇儿把车子赶得如飞一般,那李何两个也是不断地打马加鞭,不一刻四个人就到了昨个儿与卖家约好的地方,那片即将出售的房屋对面的小茶楼中。

顾琼一进入茶楼,茶楼小伙计就迎了上来:“公子您来啦?”

顾琼点点头,自行往里面走,在一张最大的鸡翅木桌案上坐了下来:“请知会你家老板娘子,让她这就过来吧。”

昨个儿谈买房的时候这个小伙计也是在场的,茶楼的老板娘子就是保人之一,他既然到了,那老板娘子也就应当过来了。

那小伙计听了,面露难色:“我家老板娘子昨个儿去花下醉饮酒,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顾琼不为所动,伸手自荷包中掏出了个五钱重的小银锞子,给那小伙计放到桌案上:“那就去把她喊过来,这个时辰也该上工了。”

那小伙计接了银锞子,立刻就笑逐颜开了:“公子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喊我们老板娘子。”

小伙计走后,顾琼在这铺子里静静地坐着,荇儿侍立在他身旁,李何两个护卫站在他身后,四个人都没说话。没多大一会儿,另一个保人就打楼下上来了。这保人是当地的一个穷酸秀才,年纪三十多了,却是屡考不第,也不会做生意,就靠着给人做保人代写契约,混口饭吃。

这女子一进来就举着折扇拱手致歉:“哎呀呀,学生来迟了,让公子这样的人物等学生,实在是不该啊不该。”

顾琼指指一旁的桌子:“李姐儿去请她家老板娘子了,祝姐姐你且请坐会儿吧。”

那秀才听了,脸上就现出惊喜的神色来:“公子真是好记性,昨个儿就见了学生一回,可就记住学生的姓氏了,难怪公子能自己出来买房买地,果然是有大才啊。”

顾琼微微一笑,从荷包中掏出两个五钱重的银锞子,令荇儿递到这祝秀才手上:“权作茶汤钱。”

他昨个儿就发现这祝秀才在十月初的天气还穿着夏日的粉色荷花领衣裳,猜测她家必定很是困窘,对于困窘的人施以小恩小惠就能收到奇效。

那祝秀才显然没想到,口中咿咿呀呀地道:“保银都是有定数的,这额外的银子,学生怎么好收?”

顾琼见这祝秀才口中虽然这么说,可是手上接住银子并不再送回给荇儿,就笑着催促道:“本应当请祝姐姐吃茶点的,这不是不凑巧吗?祝姐姐若是不收,那就是嫌少了。”

那祝秀才听了,立刻就把两个银锞子放在了袖子口袋中,放好了还瞧了一眼,看看放稳当没有,瞧过了才在旁边桌子上落了座,而后把折扇往桌案上一放,数落那老板娘子道:“这龚姐怎么回事,她是店家,就该早早地过来迎候公子!竟然让公子坐在这里等她,真是不识礼数!还有这阿黄,前两天催学生催得什么似的,说家里急用银子,让学生给她找个买主,眼下大买主来了,她居然还在家里睡大头觉,真真是岂有此理。”

顾琼听着祝秀才的抱怨,也不以为意,只在这祝秀才说完之后,问这祝秀才道:“李姐儿说龚娘子是去花下醉饮酒了,敢问祝姐姐这个花下醉是本地的大酒家么?”

那祝秀才听了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又是摇手又是拿折扇遮脸:“哎呀呀,公子莫问莫问,这花下醉是个什么地方,学生不能跟公子讲,这样子的地方听一听,都污了公子的耳朵。”

顾琼听到此处,心中就有些明白了,这花下醉必是本地的欢楼。

他敛了笑容,用事不关己的语气道:“多谢祝姐姐告知,昨个儿咱们约定的是卯时六刻,估计过不得一会儿,龚娘子和那位黄娘子就该来了。”

那祝秀才见他这么说,就讪讪地笑了笑,坐在一旁相陪。却也不敢跟他多说话,这祝秀才虽然穷酸,终究是进过学堂的人,又因给人做保,常出入官府,知道顾氏是东南一带的大姓,又见顾琼衣着华贵谈吐不俗,虽然猜不出来顾琼的身份,却也知道这必然是个贵公子,她这样的寒微女子是不配跟人家攀谈的。

顾琼见这祝秀才讪讪地,就有意地引导话题,问这秀才家中有几口人,一个夫郎还是两个夫郎,女儿几岁了,日常生计还过得么?

那祝秀才见他问得家常,也就放松下来,一五一十地回他的话,不仅把她自己家的情形讲了个底朝天,就连那个卖房的阿黄家也讲了个清楚:“她家原是个有名望的人家,祖上跟虎威侯黄侯主还连着宗呢。可到了她祖母这一代,就已经没落了,因为得罪了朝中当权的高大人,被朝廷以贪墨罪免了官职,她祖母气性大,回到家里没多久就气死了。到她母亲头上,更不争气,一天到晚除了喝花酒还是喝花酒,到死的时候,家里的积蓄挥霍得差不多了。轮到阿黄,从小跟她娘就没过过俭省的日子,哪里知道那俭省两个字怎么写的?她还比她娘多了一层毛病,那就是好赌,这回就是因为欠得赌债太多了,这才想要卖这个祖宅,。”

顾琼点头,心中暗道原来是黄一笛的同宗,难怪有这么好的一片宅院。他一边感叹一边继续询问:“这位黄娘子家中没有夫郎么?”

那祝秀才听了,立刻就露出可惜了的表情:“怎么没有?她夫郎倒是个贤惠的,每一回她一出去赌,就在家里寻死觅活地闹,奈何管不了她啊。”

顾琼暗暗为这陌生男子叹息,“男子家遇不到一个好妻主,真是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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