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琼伸开胳膊拦着换了一身女子装束的董云飞,不许他出去:“为了这点子事,让你去那样腌臜的地方,妻主知道了还不得指着鼻子骂我呀,你不要去了吧。”
被明帝指着鼻子骂他都是小事,万一董云飞被什么人缠住了,那怕是明帝得雷霆大怒。
董云飞一边欣赏着铜镜里自己妩媚风流顾盼生姿的模样,一边用俏皮无赖的语气对顾琼言道:“妻主知道了,你就说我自己偷偷去的,你根本不知道不就行啦?”
这意思是他要把事情一肩扛了?顾琼又感动又好笑:“你这人啊,我说你自己偷偷去的,妻主就会信啦?就算妻主相信,我也不能让你为了桩不成功的生意去那样的地方啊。”
若是董云飞自己查案去了欢楼,去也就去了,可是为了天心楼的生意,甚至是为了替他出口气,那他就不能够让他这么做了。
董云飞摸摸自己那与女儿家一般无二的惊鹄髻,提出了个大胆的主意:“琼哥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你陪小弟一起去?”
这是什么话?自己没能拦住他,他居然还要劝自己也这么着?顾琼吓得往后退了两三步步,一脸惊恐地看着董云飞:“这怎么行呢?我是绝对不敢去的,你也不要去吧。”
他和董云飞的关系还没有要好到能够用命令的语气跟对方说话的地步,更兼董云飞位分比他高,因而他虽然极其不想让他去,可仍旧是用的恳求的语气。
董云飞听了便收了嬉笑的表情,用很是认真地语气对他言道:“琼哥,我也不止是为了这桩生意,而是想借此查查这个欢楼。开欢楼的往往会有些不干净的事,我去查一查,说不定就能让几个男儿脱离苦海。”
欢楼本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虽说凰朝的新户婚法规定,欢楼所收男儿必得是自己愿意的,但之前那么些年,欢楼男儿都是由妻主母父各色人等卖进来的,想要骤然改观,谈何容易?一旦男儿的来路不明,其性命就没有保障,还有一层最可忧虑的,那便是有些宵小奸细会借助欢楼传递消息。当然查出问题来,封了这家欢楼,自然也就没人敢跟顾琼争着买院子了。
顾琼听了,把小白牙一咬:“我跟你去,你还有女子衣衫吗?”
董云飞瞧着咬牙做出慷慨赴难视死如归表情的顾琼,笑得直捂嘴:“琼哥,这是让你逛欢楼,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你那叫什么表情啊?不过,你不用换女装。”
顾琼一下子就急了:“不换女装人家会让我进去吗?”
他这两年到处开铺子做生意,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宫男儿了,知道不换女装是连欢楼的大门都进不去的。
董云飞微笑,把他设想了好一会儿的主意讲出来:“你装作去找妻主的,在她们家大堂闹,把她们拖住,我就好行动了。”
这话听起来很有点谋略,顾琼迅速决定今个儿听董云飞的调度。
董云飞是个行动很快捷的人,不过一刻钟,顾琼就随着他到了花下醉的前楼下。这花下醉与别的地方的欢楼一样,为了招揽客人,也是前楼后院的格局。此刻董云飞径直带着沉烟和梨秋在前楼下来回踱步,顾琼则仍旧坐在马车上,把车帘挑开,瞧着楼前的动静。荇儿以及李何两个护卫都随侍在他的车子两侧。
这前楼是个上下各五间不带走廊的两层小楼,楼下静悄悄的,楼门虽然开着,但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坐在楼前的石头门墩上打瞌睡。那楼上则开了五个窗户,每个窗户口都站了一个妙龄男儿,对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客人招手,自然有人看见了董云飞,冲着他喊道:“小姐,进来玩啊。”
顾琼向着那人看过去,见是个矮胖的男儿,脸颊又圆又大,眼睛小的快要看不见,站在那圆形雕窗中就如把圆饼放在了圆盘子里,他不由自主地嘶了口气,这样的男儿也能做花楼男儿?他把视线从这男儿身上移走,向着另外四个窗子看过去,却见那四个窗子中站着的男儿也都不怎么样。
宝瓶形窗子中的男儿干瘦如柴,脸上还浮着一层粉,挤眉弄眼的时候粉会簌簌地掉,露出粉下黝黑的肤色来。菱形窗子中的男儿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有一块明显的红斑,不知道是天生的胎记还是后天的病症。方形窗子中的男儿嘴巴奇大,偏偏还涂了红红的唇脂,笑起来就是一张血盆大口。六角形窗子中的男儿瞧着最没毛病,可是一开口声如炸雷,偏偏还是个爱发声的,只要有人肯驻足,他就卖力地大喊:“来啊,来啊,进来玩啊。”
这哪里是花下醉,这简直就是魔窟。
那最初出声的圆饼男儿见董云飞不回话,也就不再管他,继续招揽街上的行人,“姐姐,进来玩啊。”
眼下才刚到午时,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有事在身,便是没事忙的,看一眼楼上的五个男儿,也都摇头而去,虽然那炸雷男儿和这圆饼男儿招揽得欢,却没人往楼中走。
这样的欢楼委实不值得一逛。
顾琼悄悄地看了一眼董云飞,刚要问董云飞要不要回去了,却见董云飞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他正好奇董云飞在想什么,就听得小侍荇儿小声咕哝道:“一个个都长这么丑,那个黄娘子还能玩得那么乐乎?真是不挑。”